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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沉默之后,安东扯了扯嘴角,气氛轻松起来,“我早就忘了,雨果当时到底怎么和你们说的,他说了自闭症?”
“应该是说了这个单词。”其实因扎吉记不太清楚了,但“自闭症”这样的专业词汇,如果不是听别人说起过,他自己永远都想不出来,“但他好像也不太确定?”
“因为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不是自闭症,是别的病。自闭症可没办法好的这么干脆。”安东皱了皱鼻子,表情搞怪,看不出前几天的火气了,“你别胡思乱想以为我好惨,什么事都没有。”
“好的,都是我的错。”因扎吉也笑了,微微抬手,安东看见他的动作,轻哼一声没有反对,于是因扎吉慢慢抱住他,“所以我可以在这儿睡觉了吗?”
“我说不行也拦不住你啊。”安东听见睡觉这个词,不由得又打了个哈欠,他因为醉酒才起的早,现在缓过来之后反而困了,温暖的怀抱也让人沉迷,安东在滑到床上前打起精神,“我有东西给你看。”
因扎吉不解地放开他,看着安东从靠墙的桌子抽屉里掏出了一大本相册,曾经被收起来的拜仁周边又全数摆了出来,墙上贝肯鲍尔的签名球衣端正地挂着。
“你不是想看照片吗,我把老照片都翻出来了。”
相册第一页是一张单人的黑白老照片,上面有个年轻的姑娘,扎着两条大辫子,深色的毛衣、粗布裤子和棉鞋,对着镜头笑得阳光。
“这是你妈妈吗?”
安东手指尖摩挲着照片,这是他第一次打开这本相册,心里却感觉十分熟悉,“嗯,长得像吗?我其实不太看地出来。不过你应该也看不出来吧,我看白人好多都长得差不多”
因扎吉看向安东,“你们两个笑起来下半张脸一模一样。”
“是吗?”
黑白的老照片只有一张,第二页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靠在一起,虽然穿得不算正式,因扎吉还是有了猜测,“这是结婚照?”
“嗯,”安东伸手指着那个笑得有些拘谨的年轻小伙,“这是我爸爸。我十几岁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要不是今天看见老照片,估计走在大街上遇到他我都认不出来。”
因扎吉的注意力没有在男人身上多停留,“妈妈的卷发很时髦。”
“嘿,这是我妈妈,你乱叫什么,”安东拍了他一巴掌,“当时流行烫头发,但我妈妈说她临时找的这个理发店手法太糟糕了,结果让这辈子最难看的照片变成了结婚照。”
第三张照片是一个小宝宝的彩照,右下角橘黄色的数字表明拍照的日期是安东两岁生日的时候,对着镜头外笑得一脸傻气。
“哦,这张好蠢啊。”看到曾经只出现在记忆里的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变成一张张照片,安东古怪极了,却又不讨厌这种感觉,“嘴角都没擦干净,天哪这种照片居然洗出来!”
与他相反,因扎吉很喜欢这张照片,他眼疾手快地把照片抽出来,“你不想要的话我拿走了。”
“不行,本来就没有多少张!”安东连忙伸手去抢,两个人打了一架,差点把照片压坏,最后还是被安东夺了回来。
因扎吉没死心,“再找找吧,不可能只拍了这么一张,胶卷说不定还在”
“21年前了拜托,怎么可能还留着。”安东没好气地把照片放好,“你10岁的照片还留着几张?哦你当时都十岁了,好老哦。”
安东因为胡言乱语被抓住挠痒痒,半天才狼狈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两个人重新靠回床头看照片。
“这是你吗?怎么穿着裙子哈哈哈!”因扎吉看到安东垮着一张脸被妈妈炸小辫子的照片,笑得停不下来。
安东心情复杂,在儿子两三岁的时候,倪女士曾经沉迷把儿子当成小公主打扮,买了不少裙子,为此还和家人吵过架。多年之后安东生了病,倪女士一度以为是自己当年的行为给儿子造成的心理阴影,自责了很长时间。
“你小的时候玛丽娜就没给你买过奇怪的衣服吗?”
因扎吉笑得更开心了,“买过,不过我不同意,她只能留着给蒙内穿。”
接下来好几张都是安东在外面玩的照片,包括和爸爸妈妈的合照,背景是当年没什么人的大雁塔广场,天上孤零零地飞了两只风筝。还有站在兵马俑一号坑护栏上一脸惊恐的样子,妈妈在旁边笑得很开心。
“等下次带托马索过去玩,也可以让他这样拍照片。”因扎吉兴致勃勃地出坏主意,安东抗议,“托马索会生气的,你要干坏事可别带上我。”
5岁之后的照片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男主人消失了,女主人带着儿子搬到了意大利的小城里,总是洒满阳光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忧愁,安东也明显成熟听话了许多,笑容不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
随着在意大利的时间变长,逐渐长大的小男孩恢复了往日的开朗,照片里多了克拉拉、还有其他明显是同学的小朋友,他们一起玩游戏,吃得满嘴都是酱,或者在草地上跑,脸颊红扑扑的。
因扎吉还看到了安东在92年世界杯决赛现场的照片,当时还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脸上粘着黑红黄的德国国旗,虽然当时还是联邦德国,懵懂地看着足球场,当时的他还不知道十多年后自己也能捧起大力神杯。
照片到十三岁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安东捏着柔软的相册内页,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别人的相册还是他自己的回忆。
因扎吉以为安东在为他不太愉快的青春期感伤,宽慰道,“这很正常,我上中学之后也不愿意拍照片了,就算是蒙内叫我也不行。”
“没事,我只是以为自己什么都忘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安东回神,合上相册的时候不小心手抖,从相册硬质封壳的夹层里又掉出一沓照片。是他十六七岁回归高中之后的照片,都是偷拍的角度,
有他趴在餐桌上埋头吃饭,或者坐在院子里看书,还有他躺在沙发上睡得嘴巴都张开的蠢样子。有一张镜头对准了镜子里的他,还有镜子前认真盯着相机的倪女士。
一滴水滴到相册上,啪嗒一声。安东的声音低得听不清,“嗯,这些我妈妈可能还没来得及放在相册里,幸好没有弄丢。”
因扎吉摸了摸他的头顶,轻轻抓着头发,“现在收好也来得及,还有这几年给你拍的照片,都可以洗出来,这个相册还有一大半是空着的,肯定放得下。”
安东调整好心情,“嗯,还有我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那些照片。这本相册装满了就再买新的。我们有那么多照片,都可以洗出来放着还有Tibo,不能把它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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