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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刚说,从十五年前开始,契约就生效了。那么为什么这些年你从没有来过霈都?明晗骗了你父亲,你父亲居然就这样算了。”
洛胥还撑着身,没有回答。
明濯盯着上方:“还有,崔瑞山几个人死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怎么,不是他们请你来的吗?”
这是洛胥霈都之行最矛盾的地方,为什么他被套上狗链的时候没有来,非要等崔瑞山等人邀请了才来?
明濯说:“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受邀前来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契约,还是为了杀他们。你跟他们有仇。”
他这会儿彻底醒了,眸光微转,从洛胥的沉默中窥见了答案:“是你提醒了我,十五年前,明晗为求庇佑,拿我献宝,你父亲既然答应了他,必然会如约保护他,可是这样一来,你父亲势必会惹恼其他人。”
明晗原本有日神庇佑,众人虎视眈眈,好不容易等到日神消散,却又半路杀出个天海御君,这让众人如何忍得了?
“群狼环伺,你父亲光凭一个诛天银令,恐怕难以震慑群雄。更何况女王死后,天海御卫游守不出,六州宗门中尊敬者有之,畏惧者甚少。因此,你父亲越是想要保护明晗,他们越是会把你父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了夺权,也为了逼宫,他们只能想到一种解决办法,”明濯停顿须臾,“那就是杀了你父亲。”
洛胥撑在被褥间的手掌骤然收紧,他颈侧的线条又绷了起来,有一瞬间,他像是露出了獠牙。
明濯声音很轻,耳语似的:“可是你父亲是天海御君,他修为莫测,又有天海御卫追随,要杀他谈何容易?是以,他们绝不会选择与你父亲硬碰硬。”
既然不能硬碰硬,便只能想一些阴损的办法,最好是能悄无声息,不留痕迹。这样人死了,即使天海御卫想要追究,也没有
证据。
明濯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猜(),能做到这样不留痕迹的(),可能是咒杀,也可能是毒杀,他不知道细节,但是他可以确定,这些人得手了。
因为洛胥继位了。
洛胥呼吸偏重,他撑着身,没有抬起头。那双总是看起来游刃有余的眼睛藏在黑暗里,不露任何锋芒。
“好聪明,”他声音还是微哑,“你说得不错,我与他们的确有仇。”
这个“仇”字落在齿间,有几分森然的杀意。他没有反驳明濯,而是继续用了“他们”这个称呼,说明事实与明濯猜测得相差无几,杀他父亲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洛胥今年二十有二,十五年前他七岁,契约刚刚生效的时候,他父亲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知道受骗了又能怎样?那时别说让他父亲来霈都,就是让他父亲坐起身,都很困难。
“这世上有一种奇怪的咒诀,它既没有名字,也没有痕迹。”洛胥似乎在陈述天气,他眼皮抬起来,露出眼底深深的恨意。可是那恨意太冷、太深,更像是另一种没有温度的疯狂:“它施在人身上的时候,可以让对方感受到剜心挖骨般的疼痛。我父亲中了九道,每次发作,他都会独自待在静室里。第一年,他还有清醒的时候,第二年,他就疯了。”
黑夜寂静,两个人如似交颈,可是他们其实谁也碰不到谁。魂魄相许以后,两个人的心跳能重叠,可是其他呢?这样就算紧密相连了吗?
创造这个契约的二代君王明晞自己都没有搞懂,她最残忍的是错把占有当作了爱。疼痛无法使心意轻易相通,更可况还只是一个人在感受疼痛。
洛胥抬起一只手,没有碰到明濯,他隔空描过明濯的眉眼,像在重复那些煎熬的时刻:“我最后为他更衣的时候,他什么话都没有留给我,那一天我把他送入天海,他像雾一样消散了。”
那些日子里,洛胥的胸口每天都痛,有时候,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他在痛,还是另一个人在痛。这该死的、可恨的狗链套着他,让他在每一个危机四伏的夜里都忍不住妄想,或许另一头的人也在感知他的痛苦呢?
“如果昨天你没有杀了他们,”洛胥说,“他们也走不出霈都。”
明濯的推断有一部分是靠洛胥的反应,他摸过洛胥的脖颈,也碰过洛胥的脸颊,可那并不是因为他对洛胥有什么爱意或痛意,他只是对洛胥有一点好奇。
比如现在,他抬指勾住了洛胥没有落下的手,衣袖下滑,露出的腕骨上还有白天的握痕。
“你看着我杀人,”明濯说,“你真奇怪。”
他琥珀瞳专注,看着那只手,好像勾这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次没有人攥衣领,但是洛胥的喉间还是在发紧。那勾住他的手指冰凉,像是越过那些不为人知的夜,在黑暗中,回应了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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