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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玉行看到赵蘅坐在阳光里,头发被风吹得微乱,秋日阳光在她发丝上跳跃。她望着漫天飘过的白絮中,一片鲜明可爱的红叶忽然从她眼前扑飞过去,嘴角露出一丝不自觉的淡淡笑意。
他出神地看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看了很久。
这画面一旦看进眼里,这辈子就再也没能忘记。他记忆里最常见的其实是那双眼睛忽然横过来怒瞪他的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安静时周围都笼罩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愁绪。
赵蘅余光里注意到他的视线,回过头:“怎么了?”
傅玉行无法掩饰,也无法说真话,最终也只能说:“没怎么。”
进山采一趟药,回来时两个人都七劳八损。赵蘅的腿摔折了,傅玉行在接她时又砸了手。
吃饭时红菱端着一盘特意送来的酱豆子推门而入,一开门,就看到屋里两人一个翘着腿,一个包着手,一同身残志坚地回头看她。
“噫,你们两个怎么搞成这副德性?”
独辟蹊径
天气难得出晴,赵蘅坐在街口一辆小木车上晒着太阳,傅玉行特意给她挑了个阳光好的位置。她一面等,一面不时往远处的刘家药铺大门探头看看,眼里略有丝紧张。
约莫一顿饭功夫,傅玉行从门里出来了。
她看到傅玉行站在柳树边石阶上,一手提着一线药包,正同面前的刘掌柜说着什么。老掌柜这回对他的态度已变得颇为恭敬。
等傅玉行走近,她问道:“怎么样?”其实看到他的表情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傅玉行嘴角从容带笑,“妥了。”
他们和刘掌柜定好,以后刘家药铺的小活络丹都由他来炮制,然后寄到刘家柜上。买卖得来的钱按利分成。
那小活络丹确实成色药效皆美,摆上柜后,连着几日都有人问药。刘掌柜自然欢喜。赵蘅和傅玉行便连着几日忙到深夜。赵蘅切药研药,傅玉行拿来一一配伍。
又过几日,傅玉行告诉她,刘掌柜已经把药工陈给赶走了。
这老药工因为自己有配方在手,多年来脾气跋扈,刘掌柜本就对他心有不满,现在有了更好的药,一怒之下就把这二十年的老人辞退了。当然,傅玉行也承认,他的确在其中有意无意识煽了风点了火。
他和药工陈倒是无冤无仇,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刘掌柜手下无人。赵蘅也是个活心眼,一听就明白他的目的——日子一长,刘家药铺就离不了他们的药了。
“你该不是——从一开始就抱着这个目的?”她狐疑道。
傅玉行显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事办的,说正派也不正派,说阴损又不至于。赵蘅心头一时有些复杂。
这种复杂不单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用生意理性克制她心底对药工陈这种底层药徒的习惯性偏袒,也因为她忽然感知到一点熟悉的危险感——来自傅玉行如今宁静的表象之下,偶尔仍流露出的一丝潜藏的不安定,一闪念的灰色。
莫说老药工,她知道往后连刘掌柜也要死在他手上。
正无话时,院子外面有人急匆匆跑来了,隔着远便叫:“二少爷,二少爷!”
蔡旺生一头是汗地冲进了屋,身后还跟了个六神无主的女人。女人一见傅玉行便抢上前抓着他的衣摆,“你是大夫吗?求求你,求求你救我相公!”
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蔡旺生已经在旁边喘着气道:“他是王信虎的媳妇,就是卖枣的那个,犯头疼病的那个!他半夜里忽然犯了头疼,整个人要死要活。他们临近几个村都没有大夫,又来不及进城,他媳妇听说这边有人看病就来找我,我就赶紧带着她找你们来了!”
那媳妇也不知道他相公和傅玉行之间发生过什么,只一个劲求人。傅玉行一听是王信虎,便猜到问题,先和他媳妇问了遍发病的症状,便和赵蘅带上药具,跟着两人去了。他们自己没有风灯,四人只能一起拿蔡旺生的那盏,黑黢黢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不知多久,还往水田里滚了两跤,终于赶到女人家的村子。
王信虎屋里灯火亮通通的,里外已围了不少村民。几个人正帮忙把疼得满床翻滚的王信虎按着,有的烧锅热水备上毛巾,剩下的在旁指指点点出着主意,本就不大的屋子里一片混乱。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蔡旺生带着他们进屋,其他人纷纷避让。
灯火照到傅玉行脸上,便有人议论,“这么年轻啊?”“是大夫?”也没人认得他。
王信虎还在挣扎,三个人险些按他不住,捶床蹬脚几欲拿头砸墙。
傅玉行趁人把他四肢压着,往他行间穴、太冲穴上各下了针,又让赵蘅把白芷、菊花等研碎了,用姜汁调糊给他敷上。众人弄得一身是汗,那王信虎果然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嘴里还在不断呻吟着疼。
傅玉行替他摸脉,问道:“他从前头上是不是受过伤?”
他媳妇瞪着眼摇头:“没有啊。”
旁边有人提醒,“是不是秋分那回?”
他媳妇恍然:“有,有!秋分修房顶他掉下来摔的头,我让他不要自己干,这人脾气就是固执得很……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间都吃过什么药?”
“那时找过大夫,开了一味什么黄连镇痛丸。后来只要头疼,就买来吃些。这个月镇痛丸一涨又涨,他嫌贵,就不吃了。”
傅玉行看过后,重新蘸笔写了张方子,“他是多年气血瘀滞,肝火上犯,先开些平肝降火、通络止痛的方子。黄连镇痛丸往后不要再吃了,过于苦寒,对他无益,若疼时就按刚才的药包外敷缓解。这方子每日一副,吃完后再来续诊。按他的身体,一二月左右就能有所改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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