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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侃云摇头,“先拖着,待他整顿好手下,我再去请辞。”
那厢走出尚书府,楼庭柘抚着脸露出兴味的神色,随侍重明见他五指少了一戒,讶然问道:“殿下最喜欢的那枚刺戒呢?”
“送给一个手劲颇大的女人了。”楼庭柘轻描淡写:“没看到我被扇了吗?记得,不准说出去。”
重明习以为常,恹恹地说是,“对了,方才传来一报,殿下上次让属下提醒的那件事。”
楼庭柘敛起笑意,沉眸问,“金玉堂要开讲了?”
重明点点头,“就在半月后,金玉堂已经张贴了公告,讲书人是那个让咱们吃了不少暗亏的隐笑。据说蛰伏这一月,是带着新的话本来了。”
“既然他不怕死,那咱们就去听一听,他又要惹谁吧。”楼庭柘冷然道:“去定个房间,要正对着他讲书的那间雅厢,把蝎子叫上,若是讲得不合我的意,他知道该怎么做。”
“您是说,咔——直接杀了?”重明压低声音,“太子刚死,皇城若是再出一条人命,许会惹来麻烦。更何况,此人在朝堂中定有靠山,更麻烦。”
“麻烦?惹了我,他才是真的摊上了麻烦。”楼庭柘毫不在意地说道:“先挟持来见我,若是为我所用,另当别论,若是不愿为我所用,杀了。”
侯爷,好歹毒的文字啊!
半月之期足以令夏季的暑气疯长,腐啃一切,悬案未破,太子仍未出殡皇陵,遗体只能被存放于皇宫一室冰窖中。
听闻帝王愈发阴沉易怒,而皇后哀思过度,将自己禁足于冰室旁的寝宫,日夜以泪洗面。整座樊京都被笼罩在一片湿沉闷热的压抑下。
唯有金玉堂得了妙法,金老板不知祭拜了何方雪神,竟将堂内打造得仿若冰鉴,一旦步入,有如置身寒月。但凡落座,便有堂倌呈上一盏酥山,巴掌大的青釉透瓷盛满冰,端在掌心,瞧着就十分畅爽,酥山入口即化,清凉合宜。
楼庭柘自以为来得很早了,进门时,却见座无虚席,重明甚至得护在他身前开道落脚,金老板竟还亲自在堂中招呼客人们。
“只因隐笑今日重归讲堂,贵客尽数要来捧场,我斥巨资将堂内修成冰鉴一般,生怕怠慢了谁。诸位也请随意,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万望海涵。”
“难怪不论隐笑说了什么,风言风语转瞬便能传满樊京,这放眼望去,全是口舌啊。”楼庭柘轻笑,将新买的折扇敲在右手掌心。
金老板耳目极好,鼎沸似的人声中听见这话,立刻回头望了一眼门口。
只见出言者执扇的左手戴了四指银戒,缺少一戒的无名指,以朱、墨二色画满了瑰纹,连笔至腕骨,红黑双线勾勒出泣泪的蝴蝶,泪线引之,好似要飞入袖间,兴许长线一直连至臂上,只是被长袖遮住,旁人是瞧不见的了。
四指戒间银链勾连,冰冷的链条与繁线交错,仿佛牵连着朱墨蝶的心脉。
把整个樊京城翻过来,也唯有二皇子的左手,如此诡异。
金老板立刻迎上去,“二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雅间已为您备好了。”
“不必如此高宣,久闻隐笑大名,来听个趣罢了。”楼庭柘抬了抬下颚,示意他带路。
他在三楼入座,雅厢直对着讲堂。打开窗,掀起帘,可以看见对面围栏间的屏风,此时尚且没有人影。
“何时开讲啊?”楼庭柘拿起酥山盏旁的小银匙,舀了一勺送进口中,眸光微微一亮,又尝了一口,“你这儿的酥山不错。”
“请二殿下再稍候片刻,隐笑先生已经到了,会于未时三刻准时开讲。”金老板恭顺地笑道:“殿下若瞧得上这口,草民让人以冰鉴封存备好,直接送到殿下的府上。”
“让人送到吏部尚书府上吧……等等,还是算了吧。”楼庭柘转念一想,焦侃云那脾气,怕是倒了都不吃,他又问道,“郭遣说,上次搜堂时,在你这里遇见了吏部尚书之女。怎么,她也时常来此处听说书吗?”
金老板几不可察地一怔,顺势自如道,“哦,确实如此,小焦大人偶尔就坐在您这个位置。”
楼庭柘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无名指,语气轻快,“那她今日可来了?”
金老板满怀歉意地笑道:“金玉堂向来都是不透露贵客们来往行踪的。”
“是怕让人晓得金玉堂背后究竟与哪些贵客们互相勾结吧?”楼庭柘微抬眸,凌厉的眸子削着他,“如今隐笑说的书,轻易就能搅动官场风云,金老板若只是一介商贾,最好将此人身份姓甚名谁,背后何人操纵,都从实招来,否则来日被牵连,你的性命不保。”
金老板微微一滞,又立即笑开了,“殿下说什么,草民怎的听不懂。”
楼庭柘勾唇,垂眸敛起沉色,“素闻金老板不惧权贵,果然是铮铮铁骨啊。看来你是承认,自己并非纯商了。怕是我的身份,还不足以镇得住你背后那位,所以得罪我,也无伤大雅吧。细想这世上还有几人与我平起平坐,又有几人越过我去呢?莫非……呵,太子已去,金老板应该不会是他的旧部吧?”
“二殿下说笑了,金玉堂不过是俗商,隐笑也不过是讲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俗本,哪里敢攀附权贵,又岂敢得罪殿下呢?”金老板看了眼外间,“时候不早了,二殿下既然急着要听话本,那草民就去催促一番,不让您久等。”
话落,他躬身一拜,在楼庭柘的睨视下镇定地退出了厢房。
“你暗中跟着他。”楼庭柘抬手微勾双指,吩咐道:“蝎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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