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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楼庭柘喝过安眠汤,但他既易惊醒,想必对声音和光芒都极其敏感,焦侃云一边注意床榻动静,一边摸到案几。
这里有一方?被机关锁住的匣子,掩藏在重重叠摞的书本之下?。她借着光芒,仔细地将匣子上的机关看了一遍。一时半会不能解开。
时间有限,她只好?先将其放回原位,翻找下?一处。
熟稔地将室内翻过一遍,依旧没有任何疑似罪证之物,除了机关匣盒外,便?只有那里,值得?一窥了——
从床帐顶端垂坠至中空的,可以打开的缕花银熏香毬。
她曾在书中看过,有人会在镂空的香毬中再?放置一枚圆球,用?以装纳纤细的隐秘之物,因?垂于床帐之中,似她这般夜半行窃之人实在难以接触,且外层镂空,一般不会让人想到它竟可以用?来藏物。
轻轻地深吸一口气,焦侃云将夜明珠揣进?怀中,蹑手蹑脚地摸到楼庭柘的床榻边。不可借光,生怕晃了他的眼,只能一点点往上攀摸,尽可能不要碰到他。咫尺之距,她悬着一颗心?,竟挪得?汗水淋漓,不知过去多久,才终于找到了支撑点,跪立在空置的床沿处。
她将夜明珠从衣襟中掏出一些,只让其发出极为幽微的暗光,垂眸迅速看了一眼,幸而?楼庭柘睡觉没有乱动的习惯,端端正正地躺着,乖巧得?与平常判若两人。
她在空中探了片刻,摸到垂坠的银色长链,顺着链子向下?摸索,总算找到了下?端的熏香毬,略小于掌心?的香毬,刚好?一手握捧,另一手打开。
纵然她已开得?十分缓慢谨慎,银扣依旧发出了“咔”的清脆声响,她额间一滴汗渗了出来,再?看身下?的楼庭柘一眼,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呼吸也重了许多。
焦侃云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观察他的动向,只见他捏着枕下?红衣的手,无端地紧了一紧。
待到室内默却,她才掏出香毬内的小银球,将其掰开,往里一挖,指腹传来纸张的手感,她拿出叠成了药丸大小的纸笺,正要打开之时,听得?下?方?传来了楼庭柘缱绻百转的低喃声:
“绰绰…给我,好?不好??”
焦侃云顿时冷汗狂流,下?意识便?握紧了纸笺,一时慌乱,不知他究竟是醒了,在索要香毬,还是在说梦话,待要查看时,腰间一紧,嘴被人迅速捂死,整个人腾空而?起,身后的人将她单手环腰挪下?了床,下?一刻,又一同滚入了床底。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非风声灌耳,过程中一丝声音都无,当她再?睁开眼时,就见虞斯的大掌从她的嘴上移开,而?他本人,正好?促狭地盯着她,摆出口型说:
“他,喜欢你?”
你别急。我很急。
恰此时,床上传来窸窣的声音,焦侃云屏住呼吸,静待片刻,满室无声后才松懈。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旁人说楼庭柘喜欢她了,但在这般危急的场合下如此冒昧的,虞斯自是头一个。
他到底是身经百战,一眼就能看得透情爱。焦侃云被他点破,却有?些羞恼。
只因“喜欢”二字从虞斯的口中说出来,不怪人揣测他带着些暗示滥情纵欲的深意,且方才楼庭柘梦中所唤,又似乎是些索求予取的字句,十七岁的少年郎情窦初开,会梦到什么难以自抑之事,想也知道,她有?些难堪地红了脸,蹙眉垂眸,展开纸笺认真看上面的字句。
虞斯轻怔住,焦侃云会脸红?写他时动辄“狂吻猛亲”,还以为不会害羞呢?他只是见这些时日楼庭柘对她有?求必应,事无巨细,方才又?听见他梦中唤她的乳名绰绰,才敢肯定。
所以她也喜欢楼庭柘吗?可若是喜欢,怎么舍得欺骗,还要一心寻找他的罪证呢?也许,是有?些懵懂好感吗?他不得其解,探究地瞧着她,瞧了一会,只觉得焦侃云脸红羞怯的模样,有?点好笑。
焦侃云看完纸笺,抬眸见他仍旧“戏谑地”瞧着自己?。楼庭柘的象牙床虽宽阔,但床底要容纳两个高挑的人,犹显得狭窄,因此黯淡如萤光的夜明珠在两心之间,亮似银盘,清辉在他脸部棱线上?覆了一层薄霜,赋予瞳眸盈盈碎光,看起来秋水神漾,矜傲又?疏狂。
狂什么,笑什么。焦侃云微微不悦,决定回答他,便用口型对他说:“对,但喜欢我的男人,很多。”
言下之意,发现有?人喜欢她,既不必感到惊讶,也应该收起戏谑的打量。相比之下,虞斯更不必为他自己?放浪形骸才招惹来的虚假“追捧”感到自傲。尤其是将她当作银绯替身,想要扩她入麾下的自傲,可以先放一放。她看不上?楼庭柘,当然也看不上?一个真心都?不肯付出的烂人。
虞斯挑眉。
很多。
无声的两字,竟教人觉得振聋发聩,焦侃云自信十足的神采熠熠生光,和在贵族们面?前那般圆滑的自信不同,也和在官吏们面?前那般从容的自信不同。
她好像知道自己?很有?魅力。
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虞斯忽然敛起笑意,喜欢她的男人多,她就可以把自己?这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胡乱编排,玩弄于股掌吗?说来说去,她究竟为何要编排他?
焦侃云晃了晃手中已按折痕恢复原状的纸笺,将虞斯拽回神,摇头示意他里面?并非罪证。外边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只得把东西放回去,择夜再行动。
两人配合行动,物?归原处。越是临近日升,早起忙活的小厮侍卫越多,虞斯便直接揽着她掠树穿院,迅速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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