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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卫端来水杯,躬身放在宁婉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自打上回在引力公司的车库见到程希觉的另一面,他已经做了心理建设,不再会这些骇人听闻的言辞而吓得胆战心惊。
宁婉端庄娴静的脸上毫无表情,坐回沙发里,即使处于弱势地位,亦有种宁静的庄严,不愿露出任何歇斯底里不体面的神态,“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不是我们,是我。”
程希觉松弛的坐姿不动,手肘随意压在膝盖,上半身向前倾压,似是野兽伏击猎物的姿态,“宋卫,协议书拿给这位女士。”
宋卫从一沓厚厚的继承文件里精准抽出薄薄一张纸,翻开钢笔帽一同递给宁婉。
一纸断绝关系协议书。
宁婉纤细的手指发抖,楞楞地盯着纸上清晰的黑字,仿佛是超出了认知范围无法辨认的字迹。
程希觉注视她,从善如流地说道:“顾仁郁已经签过了,签上你的名字,以后别再来打扰顾渐的生活。”
冬日的光线透过桌上的晶莹剔透的水杯,折射出宁婉美丽扭曲的脸庞,她捏攥着钢笔,仿佛那是一把能杀人的匕首,“是顾仁郁抛弃我们,我顶着非议和耻笑尝尽辛苦照顾他,我的人生都被他毁了!他竟然想和我断绝关系?!”
“和顾渐没关系,是我让你们远离他的。”程希觉的温和消失不见,屈指敲下茶几的边沿催促,“生气没用任何作用,你应该明白。”
宁婉紧紧闭上眼,身体因为激烈的情绪战栗,喃喃自语般道:“我要见他,我要亲耳听他说要和我断绝关系。”
程希觉不近人情地回答:“你永远都不会见到他。”
宁婉手中紧握的钢笔突然一松,垂直跌落到地毯上,漆黑的墨汁在烟灰色地毯飞溅几点,如同血迹斑斑,她一种古怪幽幽的语气说:“他不可能离开我,他一直在等我,我批试卷回家晚,顾渐就坐在学校门口等我,我看见他就恶心,有次我故意坐同事的车离开,大冬天他在外面找了我一晚上,眼泪都哭干了,真有意思。”
停滞几秒,她睁开眼,嘴角带着回忆温馨往事的微笑,“我和我丈夫结婚第二天,他才知道我再婚搬家了,提着行李像丧家犬一样坐在我家门口……后来我要把他送进收容所,他吓得哭了好几天,花样百出向我保证再也不敢犯错了,还把他写歌赚到的钱的卡交给我,发誓说他会赚更多的钱让我开心,我告诉他,唯一让我开心的事就是他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蓦然,宁婉平稳的语气加速,身子抖得剧烈,“他怎么可能和我断绝关系?我是他唯一的家人,没了我他什么都没有!”
程希觉的喉结滚动,扯开两颗衬衫扣子散散积压的郁气,“现在我是他的伴侣,我的父母是他的父母,我父亲很喜欢他,喜欢到将名下的一半财产赠与他。”
他手臂一伸拿过宋律师手中沉甸甸的文件,手腕一扬撂在茶几上,不偏不倚地滑到单薄的断绝协议书旁。
文件最上方是一张财产盘点目录清单,别墅、庄园、度假村、各大公司的股份和一笔巨额资金,汇聚成总结栏里的天文数字,宁婉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串数字,出身书香门第的她从来不缺钱,但为摆平儿子闯的祸,还要给继续治病,家底捉襟见肘,这些天一直为了钱和丈夫吵架。
那个被她像垃圾一样丢到收容所的儿子,却白白得来这巨额资产,摇身一变成了豪门的宠儿。
程希觉眼神示意宋卫捡起地上的钢笔,接过来抛在宁婉的面前,“谢谢你将顾渐送到我们家,签完字你可以离开了。”
宁婉手指止不住的颤栗,虚软的拿起笔,闭上眼不看那行震慑的数字,咬牙下定决心,在协议书上签上潦草的笔迹。
宋卫拿过来检查一遍,朝程希觉颔首道:“程总,办好了。”
程希觉单手端起桌上咖啡抿一口,静静地望着宁婉濒临崩溃的神色。
宁婉扶着沙发站起身,直起脊背维持最后的自尊,挤出勉强的微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程希觉置若无闻,侧过头看着宋卫淡定地问:“媒体的新闻都发出去了?”
与此同时,宁婉皮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掏出来盯着屏幕上来自教育厅的电话,目光呆滞几秒,一直维持的高雅淡定形象瞬间崩塌,歇斯底里地喊:“我都答应你了!你为什么要逼死小曦?”
程希觉搁下咖啡杯,站起身抄起沙发背上搭的咖色羊绒风衣,慢条斯理地往手臂上套,“看来你有误会,我从没答应你任何事情。”
确实没有说过任何话语,宁婉提到“威胁”两个词是,他体贴的纠正为“关心”。
甚至连暗示都没有,只不过在关心小曦之后,才提起签协议的事情,逻辑上似乎有一定关系,专业的宋律师就在现场,不得不佩服程希觉的循循善诱,滴水不漏。
一根甘蔗不止要吃两头甜,还要亲眼见证宁婉的情绪崩溃,可谓是心机深沉,出手狠辣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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