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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窑不便去,瓦片却还是得拉。家里屋顶老漏雨也不是事,没得那么多盆空出来接雨水。叶嘉叫了辆牛车,花了二十文工钱叫她常雇车的那家老汉帮着去把那一千块小瓦给拖过来。叶嘉顺势去了趟木匠家里,真找人打了个拐。就是木匠问周憬琛多高时,叶嘉回忆了半天。
想着自己站周憬琛跟前只到他下巴,模糊地比了个高度。木匠就给粗糙得打了个拐。
十文钱,连木头一起算了,还挺便宜。
叶嘉拿上拐坐上牛车,一车瓦回去。说来,这老汉跟叶嘉也是老打交道的。叶嘉这段时日镇上村里的跑,大多都雇他的车。一来二往的两人也熟识了。
拉瓦的路上,叶嘉便顺嘴说了句想找人修屋顶的事儿。
老汉听着,搓了搓手,嗫嚅了好半天才说自家有个儿子能吃苦。很是有一把子力气,弄泥搅浆都会,爬高上低也利索,手脚勤快还十分听话,就问叶嘉这活儿能不能给他小儿子来干。
叶嘉跟老汉也算是老熟人。老汉话不多,但为人还挺实诚。人黑瘦黑瘦的,佝偻着腰,衣裳破破烂烂就是穿得有点埋汰。
听他说他大儿子在驻地那边当兵,一年到头不回。儿媳妇耐不住,跑了。留下两个孩子还在地上爬。家里老伴儿又得了病,生病抓药需要钱。没人替家里收拾,一家老小日子过的极为困苦。叶嘉自家情况都是捉襟见肘,听的心酸也帮不上忙。但他都这般张口提,叶嘉沉吟片刻就应了。
“一日三十文工钱,再包两顿饭。”叶嘉不清楚这地儿的人工费标准,她是按照上辈子的概念结合当地的物价水平再压低了水准报的价格。
谁知这待遇一说出来,老汉眼睛里都冒了泪花。
他在镇上赶牛车,起早贪黑的一日也就拉那么两三趟。时常跑得没日没夜,一日也就赚个几十文。叶嘉这一张口就是三十文,还包两顿饭。可不就是存了心的照顾?老汉心里十分的感激。当即就拍了胸脯保证,他小儿子赶明儿送来定会好好干。
叶嘉点点头,让他把瓦片堆在院子里便结了运费给他,让他儿子明日巳时过来。
人走,她立即拿着拐进了东屋。
周憬琛如今已经能下地走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半月快两个月,他那条腿骨骼愈合得挺好的。只是才愈合不能负重,得由人搀扶着。叶嘉把拐拿过去,搀扶着人从床上下来。周憬琛如今已经习惯了叶嘉靠近,时常被她碰碰手摸摸腿,都不会觉得诸多不自在。
叶嘉让他在床边坐着,把拐递给他。周憬琛拿过去拄着试走一下,短了。
叶嘉:“……你多高?”
“八尺有余。”
这地方的度量衡有点类似于战国,八尺有余差不多是后世一八五一八六的样子。叶嘉忽然走过去,周憬琛拄着拐杖一愣,不明所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低头看着她差贴到他的怀中。离得近了,呼吸相闻,仿佛他是整个将人给抱在了怀里。
贴着他的叶嘉倒是没这感受,她正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拿手胡乱地比画起来。所谓胡乱的比画,就是她是从自己的头顶去慢慢地往斜上方走,然后抵到他下巴这停下。
周憬琛的眼里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单手拄唇咳嗽了一声,引得叶嘉抬头看他。然后他握住了叶嘉的手,从自己的下巴挪到了自己的喉结处:“在这。”
叶嘉:“……”
叶嘉有点接受不了事实,她以为自己是长手长脚的窈窕身姿。现在看来,她至多一米六?也有可能一米五几?不是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她腿明明挺长的啊……
心里默默的崩溃,叶嘉木着脸点点头:“你将就着用吧。”
说完,不给他回应就打着门帘出去了。
周憬琛看着来回晃动的门帘和叶嘉掩不住愤然的背影,不知为何低头轻笑出声。
修屋顶得有人看着,家里的买卖不能断。叶嘉不清楚老汉的儿子会不会弄,还得亲自回来盯着。
古时候建筑按规制分位糙砌,淌白、丝缝和干摆三个级别。
一般规制卑下的农村土屋用的就是糙砌。像周家这种就是。垒砌时应照顾横平竖直,灰缝较宽,每用三七插灰泥砌一层砖之后即以桃花浆灌足,加强墙的整体性。桃花浆就是灰白黄土浆。修屋顶的话也简单,碎瓦码好,也要拿桃花浆灌结实的。
只有结实了,雨雪冰雹才不会再给屋顶砸得四处漏。
夜里叶嘉跟余氏说了明日让周憬琛跟她出摊的事儿。余氏有些犹豫:“还是我跟着去吧。允安的腿还没好利索,便是去了也帮不上忙。指不定得叫你分心照看他,这不是耽搁事儿么?”
“相公能下地走动了。”叶嘉皱着眉头,“刚给他打个拐,他试着走过,能行。”
余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去东屋问过,儿子也打算去:“母亲,这地方兵荒马乱的。妇孺丢失被拐是常有。嘉娘那副姿容在外摆摊,身边没个男子,你放心吗?”
余氏哪里不晓得。今日去那砖窑碰上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粘在儿媳身上那淫邪的眼珠子余氏都想叫人给他抠了。若非落到如此境地,她周家的媳妇何至于被这等小人惦记。
思来想去,自己跟去确实不如儿子去妥帖。她力气还没有儿媳大,真遇上事儿也只有儿媳护她的份儿。余氏便也不劝了,只是忧心:“虽说咱们村到镇上不远,但你拄拐怎么都是不好走的。若家中有马车还好说,坐车一刻钟就到。你这般,总不能坐车上叫嘉娘推你吧?”
“母亲放心,嘉娘会安排。”周憬琛淡淡一笑,“再说,这点路我还是走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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