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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嗯?不是本地人?”“从加州来的。”马可吹了一声口哨,伸出手:“我叫尼克。”安东尼奥握了握他的手,稍迟了那么一秒才回答:“基里安。你似乎经常来这里?”“如果你觉得每年两次也算‘经常’的话。”“我以为你就住在布鲁克林。”“我住在布鲁克林,也住在‘科德角’号上,在船上的时间更多——至少战前是这样的,现在商船不怎么出海了,我能怎么办呢?只能在酒吧里慢慢把薪水喝掉。你呢,怎么会跑到纽约来?”“打算把我的面包店扩张到这里。”“现在考虑扩大生意?你一定是个乐观的人。”“总得有这样的人。”其中一个跳舞的水手摔了下来,撞翻了旁边的桌子,一时啤酒、酱汁和炸鸡碎屑飞溅。乐手放下萨克斯,跳下圆形小舞台,扶起了水手,好几双手递来了餐巾。水手的舞伴摇摇晃晃地滑下桌子,帮坐在地上的朋友擦脸和手臂,眯起被酒精蒙住的眼睛检查有没有伤口,然后,尽管血正从上臂的细长割伤往下滴,舞伴宣布朋友完全没有受伤。音乐继续,洒在地上的啤酒无人清理,油腻腻的鸡骨泡在里面,被许多双脚踩来踩去。“我希望这不是布鲁克林的常见情况。”马可冲杯里的酒微笑:“哦,宝贝,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布鲁克林。”“不太确定该不该见识。”他嗅到了机会,于是试探着发起进攻:“为什么不该?有什么道德准则阻止人们在纽约市内观光吗?”安东尼奥耸耸肩:“我结婚了,‘观光’的选择有限。”马可差点被啤酒呛到,抓起餐巾假装擦嘴,掩盖过去。实在不应该低估安东尼奥临时编织谎话的能力,他难道不是在那辆货车上见识过一次了吗?神父显然把他的小小失态看在眼里,露出微笑。“夫人没有和你一起旅行?”马可勉强挤出一句话。“不,她留在家里照看店铺。”“你没有戴婚戒,所以我有点惊讶。”“哦,戒指。”安东尼奥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右手无名指,“我旅行时从来不戴,我妻子害怕我在火车上遭到抢劫。中西部有些火车站仿佛还滞留在牛仔时代,你无法想象。还有,”他压低了声音,“你想听一个秘密吗?”“如果你愿意对酒吧里的陌生人讲,那我没理由不听。”“当人们在酒吧或者公园角落里‘寻找乐趣’的时候,戒指经常把潜在的玩伴吓跑。也许有些人对已婚男人特别感兴趣,但我本人从来没遇到过,所以我不戴。”这不像彻底的谎话,似乎包含了一点点经过改良的真实经验。马可的好奇心像嗅到肉味的猫咪一样抬起头,鼻子翕动:“不,等等,你真的试过吗?在公园里?我的意思是,这是你为了赢这个游戏而编造的,还是——”“你输了。”安东尼奥慢条斯理地切下一截香肠,蘸进肉汁里,“输得太快了,科斯塔先生,我还以为这个游戏可以持续一阵子。”“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赢。”“这是人们挽回面子的说法,只要出现竞争,参与者都想赢。”“很高兴见识到你隐藏的攻击性。”“我没有攻击性,因为我通常会尽一切能力避免卷入任何竞争。但如果它缠着不放,那我当然要设法从中得到最多利益。”“我也得告诉你一个秘密,神父,这也是码头黑帮的生存哲学。”“又或者说你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神父。”“我可不认为这是赞美。”神父兀自笑起来,像是想出了一个笑话,但只有他自己能听明白,所以不打算分享。在酒吧的灯光里,他的眼睛显得颜色更深,头发也是,而且因为床单和枕头的摩擦,发尾乱糟糟地卷翘起来。安东尼奥可以宣称自己是无所事事的话剧演员,或者刚下班的银行出纳,这个酒吧里没有人会不相信。乐队换下一首曲子之前,他们就回到楼上去了,偷偷带走了啤酒。这些啤酒有一大半最终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喂给了起居室的脏地毯,踢翻杯子的声音轻易就被音乐和赌输了大吼大叫的水手掩盖过去了。这一次性爱就像他们的第一次。谁都没有说话,安东尼奥双手紧抓床头板,汗淋淋的额头顶着墙壁,随着马可的每一次深入而呜咽。马可猜想他也有同样的紧迫感,好像时间正从破损的玻璃容器里哗哗流失,既轻又重,就像一场沙暴,把他们逼进只有光裸岩石的山隘之中,他们只好拼命攥紧剩余的这点小小快乐。安东尼奥断断续续的呜咽变成了低叫,马可知道这种叫声很快就会变成拉长的呻吟。他放慢了速度,浅浅地顶了几下,突然用力往前挺腰,埋到最深处,用同一个角度来回摩擦。安东尼奥颤抖起来,从声音听来像是感到痛苦。马可把手伸到他腿间,摸到他黏湿的手指,握紧,咬住安东尼奥的肩膀,让高潮像雷暴一样从他身上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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