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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中,魏德熟稔地将备好的静神香舀进了鎏金双龙熏炉,又用圆扇扇了片刻,这才盖上龙纹盖,安静地候在炉边。里面传出的呵斥声从他左耳进,立马又从右耳出,他打了个手势,叫伺候的宫人都轻步退了出去。
“肃国公府世子亲眼所见,当时在湖边的宫人死前也都招了,你还心存侥幸,满口胡言狡辩?”建宁帝沉声道,“安王长成如今这幅德行,多亏有你‘心慈庇护’。”
此话一出,淑贵妃和安王同时脸色一白。
一句话,训斥了安王的“不懂规矩、不悦君父”,更道出了对淑贵妃“为母不善,养儿无德”,足见建宁帝此时是真失望、真恼恨。
淑贵妃自入宫以来便获得盛宠,从未想过陛下会如此训斥,还是为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淑贵妃娇颜煞白,双眉紧蹙道:“陛下,那容王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病秧子,你竟要为他——”
“住口!”建宁帝拍桌起身,“他再无用再不受宠,也是朕的儿子,大周的皇子!他不受宠,你们就敢杀他,还在国母的寿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杀手?你是不是忘了——他姓萧!”
建宁帝迈下阶梯,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头与他对峙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道:“朕提醒你,今日若容王真出了好歹,安王便是不爱兄弟,不尊君父、国母的逆子,待他踏出宫门那一刻,天下将口诛笔伐,骂他无德无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二十多年了,淑贵妃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陛下,她任凭滚烫的泪珠自双颊滑下,她伸手拽住建宁帝的衣摆,颤声道:“可瑛儿才是您喜爱的孩子啊,陛下当真如此绝情,要罚他吗!”
“父皇……”萧瑛哭着磕头,“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还请父皇饶恕儿臣这一次吧!”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看着你在国母的寿诞上将自己的弟弟逼迫至死,你要朕怎么饶你?你此前欺辱轻贱他,朕就当不知道,可你非要得寸进尺,非要把你那颗愚昧无知、嚣张跋扈的心肝放到明堂的大殿上晒!怎么?你想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看看朕是怎么心存偏颇吗?萧瑛!”建宁帝吁了口气,语气冷厉,“你简直是愚不可及,教朕失望。”
安王闻言浑身一僵,正欲开口求饶,便见建宁帝转身甩掉了他母妃的手,严声道:“来人。”
魏德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
“传旨:安王不敬长幼,不知分寸,从今日起于安王府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淑贵妃教子无方,责令其于宫苑闭门思过。”
魏德平静地道:“奴婢遵旨。”
他转身看向不可置信的淑贵妃和趴在地上痛哭的安王,低声道:“二位,随奴婢出去吧。”
淑贵妃起身欲上前,被魏德拦下,哭嚷道:“陛下三思,满朝文武都看着,您让瑛儿往后如何做人啊!”
“那你们怎么不想想朕该如何做人?”建宁帝未曾转身,“英国公是我朝的股肱之臣,襟怀坦荡,抱诚守真。贵妃,还是教安王学学他舅舅的品性,莫要学着朕做那绝情狠心、不仁不义之辈。”
此言一出,淑贵妃打从心底里开始发冷。此时她若再为瑛儿辩护,可是要牵扯兄长?牵扯英国公府?陛下这年来对她的确宠爱异常,导致她忘了陛下最真实的性子,是她恃宠生娇,忘本忘我了。
淑贵妃鼻翼翕动,不敢再多言,匆忙带着安王离开了。
二人走后,建宁帝沉思良久,道:“此事容王受了委屈,传朕的旨意:拨地赐府,规制与诸王等同,命太医院院首陈桥亲自替他诊治旧伤,年纪轻轻的坏了根基,往后还争什么出路。”
魏德闻言阖眸,正欲应声,又听建宁帝道:“易安救治皇子有功,他也没个正经的爱好,你去挑选一些金贵的物件,赏给他玩儿吧。”
“是,奴婢遵旨。”魏德俯身领命,迈着轻巧的脚步出去了。
建宁帝顺着香味走到了熏炉前,打量了许久,突然伸手抚上那双龙,低声道:“龙飞天,龙盘卧,未曾支起龙爪前,谁知这卧龙能否直飞上九天,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呢。”
***
偏殿中,江砚祈老实巴交地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药,顶着陈院首怒气又怨恨的眼神朝靠在床头、一脸平静的萧慎玉道:“别气了,喝药,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萧慎玉看着他,说:“你如果不来此走一遭,我根本不会吐血,根本无需喝药。”
江砚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恐怖如斯、能将萧慎玉活生生气吐血,闻言咳了一声,心虚道:“其实偶尔吐吐血也挺好的,能把压在心胸中的郁气排出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嘛!”
而且你自己也有责任——谁让你这么小心眼!大男人一个,怎么比小姑娘还不禁说呢?
一旁的医者陈院首看不过去了,不畏强权地指责道:“小郡王,您这说法实在是忒无理,忒无赖,忒——”不要脸了!
“好了。”萧慎玉抬手,“今日有劳陈院首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陈院首闻言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求证道:“真的可以让小郡王留在此处吗?待会儿您不会再次被气吐血吗?”
江砚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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