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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第2页）

他恨啊。

恨自己无能。恨他们封建愚昧。

妹妹这样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娃，竟被说是不详的，晦气的。

从那天起，他就决定要逃离这个村子，这个他没有容身之处的地方。

于是男孩发奋读书，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他唯一能走的捷径。

他后来争气，考上了镇子上的中学，还拿了贫困生补助和奖学金。

学校是有学生宿舍的，初中三年加上高中三年，他都在学校里住，只有放寒暑假，学校宿舍停水停电他才会回到那个困住妹妹的小土屋里。

男孩讲述到这里，不禁紧紧地往苏遇怀里靠。他现在已经习惯性地从她的怀抱里汲取温暖和安全感了。

总算是在她面前任性了一点，苏遇很欣慰。

她心疼黎黛的遭遇的同时，也怜悯男孩的经历。4岁的时候的事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小学五年级的事情还是能记得几件的。

男孩的11岁实在是过得难熬，这样一个刚过两位数的年纪，就对周边环境没有归属感。怪不得他后来这样敏感不安。

事情在男孩过完17岁生日的那一年冬天再次发生了转折。

那年冬天，村长家的二儿子结婚。老村长偏心小儿子，暗中给刚成家的小儿子五万块钱贴补家用，被大儿子看见了。

不公平的待遇，让本来就觉得自己的亲爹偏心的大儿子冒出玉石俱焚的想法，本着“自家没有也不能让老二家得了”的想法，将这个钱的来源捅了出去，搞得村里人尽皆知。

原来这笔钱是黎等的父母的工伤补偿，一直存放在村长这里，一共是六万三，原本说是等黎等成年之后才给他的。但是如今被自己的大儿子捅了出来，也就不好再私藏了。

老村长为了体现自己没有私吞这个钱，展现他的“光明磊落”，将钱给黎等的时候还叫了很多村子里的人来做见证。

冠冕堂皇地说之前是替黎等保管，既然现在男孩已经过了17岁生日，就能算是虚岁18了，也该将这个钱交回他手上。

村长还说，听说了黎等在学校的成绩不错，于是和乡亲们多凑了一点，加上遗产的六万三凑齐了七万整，取一个“七上八下”的好意头，祝黎等考上大学。

男孩拿到这笔钱的第一反应是，既然当年父母有钱留下，为什么不在妹妹生病的时候拿出来，这样妹妹说不定也不用在小小年纪就因病离世。

关于这一点，村长倒是很理直气壮，他回答的一字一句、眉眼神色，黎等到现在都还记得。

“一个女娃，花这钱干什么，这是你爸妈用命换来的，自然是要留给家中的香火男丁，女娃娃将来长大也是要嫁人的，就生那么个小病就不行的赔钱货，花这钱也是白瞎。”

老村长来他家中给钱的时候，好多人在场，甚至他的媳妇、大儿媳妇、二儿媳妇、大媳妇家的长女都在，这些男女老少没有一个反驳村长的这番逆天言论。

也不知道她们是太关注这笔钱的最终流向，所以没听见这一番话，还是她们心里其实也是认同这一番话。

这个村子，不仅吃人，还会吃掉人的思想。让他们都变成没有同理心的怪物。

黎等原本以为自己只要远离了，就可以不被这些愚昧的思想腐蚀。哪曾想，他们早就替他做了决定。

在这个十几岁的男孩看来，这钱，在交到他手上之前，就沾染上了妹妹的血。

他也背负上了侵占第二性资源的第一性原罪。

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几年前只有十一岁的他，和妹妹一起被困死在那个寒冬。

刚升上高三的时候，黎等也曾为自己大学的学费发愁，父母的这笔突如其来的遗产，本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是也成为他最大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