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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怕疼的冠寒先前怎么会不说呢?彼时染了风寒都哀叹着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人,何故如今受了伤都不愿意让大夫看了呢?
是发生了什么?是哪里变了?还是有什么其实是他从未读懂的?
时易之罕见地陷入了难以抽离的困顿与迷茫。
他一边想可能是自己做得太差了,所以才让冠寒有所隐瞒;一边又想是不是他们之间的情谊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深,因此冠寒就会权衡利弊、瞻前顾后。
——他第一次开始这么思考。
可他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怎么想才是对的。
越思考越混乱、愈忖度愈惶恐。
因而眼前近在咫尺的冠寒,在这霎时仿佛与他隔开了万水千山。
倏地,时易之想起了他们还在湄洲时,他趴在桌上醒来看见的那一幕。
一身白袍的冠寒披散着长发倚靠在窗旁,神色淡淡地望着无边又昏黑的天幕,凉而薄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模糊了他与天上、与人间的界限。
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冠寒。
不可触碰,难以琢磨,无法拥有。
可能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沐浴到了圆月慷慨落下的辉光,又偶然从水面触碰到了那一轮月,但贪恋与侥幸却让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它。
其实这月原本也不曾信任过谁、青睐过谁。
但时易之既觉得冠寒是高悬于空的月,也认为他像结在金桂顶端的那一团花簇。
时易之因着一己私欲将花摘下,以为娇养着,花就能年年岁岁地盛放,实际在片刻的繁荣后,花已经在他的怀中枯萎了。
——来到清州的冠寒是总在吃苦,跟他回家的冠寒是总在受委屈。
好像根本不如他当初设想时那般快乐。
“时易之,你的力气太大了,好痛。”冠寒忽然开口。
时易之被这一声拉回了神,讷讷地看着面前拢好披风坐起来的人。
许是因为药油的刺激与揉搓时的疼痛,冠寒已经生出了一身的汗,披散的长发贴在他的脸上脖颈上,眼尾与面颊都绯红一片。
他虚虚地靠在床头,对时易之伸出了蹭破皮的手。“别揉了,给我的手上些药吧。”
时易之盯着他手上的伤看了一会儿,再次沉默着去净了手。
药油味道重也难洗,打了好几次胰子才将将把那股滑腻感除去。
他将手上的水珠细细地擦干,端着用在手背的药膏重新坐回了床边。
可能是身上的疼压过了手上的疼,因而那些小口子被沐浴时的水泡得肿胀发白了,冠寒本人也没有发现。
时易之有心想要说几句,可一回忆起方才思虑的那些,就又还是把话压了下去。
他探出手指,用指腹沾了些药膏,轻柔又细致地抹在了伤口上。
怕薄薄的一层不够,还多擦了几遍。
上好药合好瓷罐,时易之准备将药膏放回多宝格上,可一抬头,却发现冠寒正在盯着自己看。
眼神是掺着探究的复杂。
时易之避开他的目光没与他对视上,兀自起了身。
待药膏放好后,他才开口说了上药之后的第一句话,“夜已深了,你好生歇息,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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