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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江揽州闭上眼睛,一声不吭,任由她咬。
恍觉这短短几日发生的种种,竟是片刻天堂丶片刻地狱。
外面起风了。
绷紧着下颚,他忽然也很想咬她,想要她也疼,看看能否长出心肝来。
但疼的同时,又隐有另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异滋味。
「你想怎样呢,薛窈夭。」
再开口时,男人声线里携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彼时薛窈夭还无法理解的涩意和兴奋,他问她:「这么难过,是动心了吗。」
是动心了吗。
所以才这般愤怒,生气,被一本已然变味的手札刺激到原形毕露,还第一次向他伸出爪牙,露出她原本并不柔软的真实一面。
江揽州从不相信他的这位姐姐,会心甘情愿向他低下高贵的头颅——那么骄傲又耀眼的天之骄女,怎甘心屈服一个自幼瞧不上的小野种,小杂碎?
即便虚与委蛇也这样没有耐心。
虚妄点想,是动心了吗?哪怕一点点?所以才会被他过往的行止牵扯情绪而无法保持理智,连那点假意的温驯都装不下去了?
仅这一句话。
肩头压抑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也是直至此刻,薛窈夭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双腿被他撑到两边,她被他抱着拥在怀里,在咬他。
松口时嘴里已有淡淡血腥味,入眼是一排深深牙印,隔着雪色中衣,江揽州肩头已有缕缕血色渗出,正一点点浸透衣衫而呈现出无比刺目的绯色。
眸中映着那绯色,薛窈夭霎时愣住了。
为何会突然情绪失控?
与其说什么动心,倒不如说是当某种事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像一块遮羞布被陡然撕下——出于爱自己而生出的那点自我怜悯,唏嘘,以及骨子里残存的,仅剩的,尚未彻底死去的那一点点骄傲自尊,它们堆叠起来冲击到她。没人会愿意曾经见证过自己有多风光丶有多受人追捧之人,亲眼看到自己跌落泥泞,狼狈挣扎,尤其江揽州这种从谷底爬至顶峰,和她人生路径完全相反的人。
加之那本手札令她再次想起流放路上的辛酸苦楚,日日煎心,那种面对天家皇权和变故的命运,无能为力,只能像蝼蚁一般被摁在地上肆意踩踏……
它们带来的创伤和阴影难以痊愈。
即便薛窈夭自问性情已算挺乐观的了。
再有先前更衣风波,诸多情绪混杂一起,竟令她头一次没能忍住,在江揽州眼皮子底下……破防了。
破防就算了,还给人肩膀咬出血了。
「对不起,殿下……」
「疼吗?」
两句都是废话,但又不能不问。
撑着书案,大手依旧在她背脊上轻轻抚着,江揽州眸光与窗外夜色融为一体,却似越过山川湖海,去到了不为人知的远方。
天子脚下的神都天街,触目辉煌,锦绣无边,繁华如梦,也富贵至极。夕阳下花圃里的刺玫丶飞在天上的纸鸢丶她头顶花冠丶随手丢掉的彩色发带丶芭蕉枝叶上雨珠滑落丶大雪纷飞丶到梧桐枝叶抽出新绿丶荷塘的芙蕖开了又谢……
那些久远而零碎的童年记忆,像书页一般篇篇翻过脑海,有他的恨与痛辱,也有他幼时对美好的全部认知。
夜色像水一样将人淹没,最终压抑满腔心绪,江揽州只牵起唇角哂了一下,「你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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