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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渊问完垂首。
默上片刻,谢怀砚抬眸,朝着窗外夜色望了眼,回空渊:“不用。”他起身,推门而出,往鹿鸣山中去行散。
山中静谧,夜风挟着花香而来,拂在面上,有丝丝清凉。
谢怀砚身上着锦衣宽袍,月光将他清冷面容染上几分温润,行走在山路间,随着体内五石散带来的燥热散去,眉目逐渐清朗,更显矜贵逸美。
“适才席间子轩兄不曾多饮,却是一个人躲在这里独酌。”谢怀砚行至一处山间古亭,在庾子轩对面落座。
庾子轩对月独酌,竟是未注意到身后动静,听到这话才收回与月对视的眸子,对谢怀砚爽朗一笑:“让怀砚兄见笑了。”他手抬酒壶,往口中又灌了一口:“今夜本无酒兴,可在这山中行上片刻,却是深觉不酣饮畅快实在对不住这夜间美景。”
谢怀砚轻笑,抬手斟了杯茶水饮下。
对月无声,庾子轩见谢怀砚着宽袍行散,神色间不见旖旎,开口道:“怀砚兄既来此处,想是不合心意。”在庾子轩看来,那些女子美则美矣,只是他瞧着,太过于千篇一律,若只看背影,几乎是一般无二。
谢怀砚只轻笑。
夜风阵阵,古亭下南面的山路间,传来女子清脆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粉绿衣衫映入眼眸,谢嫣和桃漾两个人手中各提一盏灯,正在低头寻着什么,像是两只夜间寻食的小松鼠。
谢嫣抬眸,才见古亭中有人。
“二哥哥。”谢嫣提裙快步走过去:“二哥哥是在此赏月么?”直到走进古亭,谢嫣才看到对面坐着的庾子轩,微诧之余对他温婉见礼,桃漾也走过来,她自来淮阳后,身上衣衫皆素雅,今日倒是难得的穿了件烟碧色轻纱裙,微风拂起衣摆,与今夜的月色格外相衬。
桃漾隔了几步距离对谢怀砚和庾子轩见礼。
庾子轩起身回礼,觉得桃漾有些眼生,多瞧了桃漾一眼。
谢怀砚侧眸,神色淡淡在桃漾身上扫过,目光落在谢嫣身上,问她:“东西可寻到了么?”
“二哥哥怎知我是来寻东西的?”问完,谢嫣也反应过来了,有些烦闷回:“没呢,这只洛神玉坠我最宝贝了,今日午后来这里泡温泉,也不知是丢在哪处了。”
谢怀砚搁下手中茶盏:“我那里倒还有一块,等下让空渊给你送去。”谢嫣闻言大喜,杏眸睁的圆圆的,语气也由烦闷变得轻快:“谢二哥哥。”那只玉坠是早几年谢怀砚前去建康时所得。
当时谢嫣年纪尚小,瞧见谢怀砚腰间佩戴的玉坠,喜欢的挪不开眼,谢怀砚就随手给了她。
谢嫣本以为那玉坠只此一块,不成想二哥哥这里还有一块,欢喜的扯着桃漾一蹦一跳的离开了这里。
庾子轩看着她们走远的身影,再饮了口酒,感慨道:“我颍川庾氏自我出生后,府中就再未有过女郎,”他似是犯愁:“整日里走到哪碰到的都是幼弟,连个妹妹都没有,真羡慕怀砚你。”
谢怀砚不知何时已起身,负手而立,点墨般的眸子观着清月,神色漠然:“做妹妹有何好,”他眉心微抬,语气沉下:“倒不如——不是。”
庾子轩醉了酒,也起身,对着天上明月高歌,惊得四周鸟儿轰散。
——
桃漾陪着谢嫣走了这么一趟。
谢嫣送给了她一壶‘云仙酿’,谢嫣的婢女巧儿抱着满怀了的大酒壶往桃漾跟前递时,桃漾惊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谢嫣笑笑的说:“昨儿我见你父亲和大伯在一道吃酒,想来他喜欢这个。”
谢氏家主谢蕴,好酒且喜酿酒,这些年前来投奔谢氏的幕僚中,但凡是对酒颇有研究者,谢蕴总会优先考虑。
云仙酿便是谢蕴这些年用心所得。
桃漾的父亲谢澜确实不止一次提到过谢氏本家的云仙酿,桃漾也就未跟谢嫣客气,将大酒壶抱在怀里回了韶院。
府中烛火通明,桃漾回到韶院时,见父亲书房里的烛火还亮着,就抱着酒壶往谢澜书房走。此时,书房内桓馥也在,谢澜和桓馥夫妻二人相对而坐,谢澜神色温和为夫人添了杯茶,语气含笑道:“自淮阳往南行上一日车程便到青梧,上次与玉彰在司州碰面,还与我说起他夫人时常说让咱们去青梧小住上几日。”
桓馥听闻,也是忆起了从前与袁夫人在一处时的光景,她们话语相投,分别时不舍,如今不觉间已是有几年时日未见,桓馥心中自是欢喜:“待老夫人的寿辰过去,咱们一家人就去趟青梧。”
谢澜颔首:“我正是此意,只不过,”谢澜面色迟疑,搁下手中杯盏握住桓馥的手:“夫人,我是打算只带着敛儿和阿梵去。”
桓馥面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漾儿——”谢澜打断她,意味深长道:“夫人,你就成全我这个心愿罢。让桃漾先自个回阳夏,你若觉得亏欠,咱们回阳夏时给她带件礼物。”
书房内沉默片刻,桓馥未再说话,算是默许了谢澜。
桃漾抱着沉沉的酒壶站在一门之外,神色清淡,未有迟疑,转身往她的西厢房里回。
她脚步很轻,行走在夜色中,无人察觉。
上弦月高挂于空,不知哪儿来的一只狸奴,在院中石桌上跳来跳去,桃漾听到身后的雕花木门由内而外被推开,停下脚步回过身,桓馥与谢澜正站在门前,桃漾面色不显,嗓音含笑道:“爹,娘,”她抬手示意了下怀中酒壶:“嫣儿妹妹给的云仙酿,我来给父亲送过来。”
她已走至近院门的位置,与书房隔了些距离,桓馥只以为她是刚从外面来,心里稍安,出门走上前,嗓音柔和:“你父亲最喜云仙酿,你这时候给他送来,等会儿指定要吃上几杯。”桃漾将云仙酿搁在石桌上,盈盈一笑道:“娘若是怕爹爹贪杯,不妨先给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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