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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沂再送枣泥糕去陆氏那儿时,屋内仍然燃着熏香,账本摊在桌案上,墨迹未干。陆氏端坐主位,眉眼带笑,正和身边的嬷嬷低声商量。
丫头们早习惯了崔沂这个时辰来,未加阻拦,是以陆氏并未察觉。待崔沂将枣泥酥轻轻放下,陆氏才转头,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一手促成的婚事,颇为自得满意,笑意更深:“五小姐来得正好,明儿让你姨娘把你的生辰八字给媒人,许家拿去合一合,就考虑下定的事情了。”
说到这,她想起了崔策,目光微微闪动,眼里浮现出微弱的期待:“今儿我也要去老爷府里,你既然要待嫁了,也该去拜见一眼。”
崔沂对崔策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自小,她从未见过这个父亲。她回京后,崔策抱病不出,也不要小辈拜见,他在崔沂心中只是一个似有似无的模糊的影子。
可这个影子又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得无处不在。送她离京是她的决定,让她归来也是他的决定,如今,她的婚事或许也不过是他笔下的一道批示。
陆氏并未理会崔沂变幻的表情,只当是她是近乡情怯。她带着崔沂走出门,因着府里蒸蒸日上的账目和令人满意的儿女的婚事,沉浸在想象中的丈夫专注的眼神里,整个人似乎都有了颜色。
堂屋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洒扫小厮。陆氏客气地让小厮去通报,片刻后,才领着崔沂随小厮进屋。
书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生得和崔峋很像,只是整个人更严肃些,也不像崔峋一样会带着笑。
他目光落到陆氏身上,只轻轻一眼便移开了。陆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或许是不愿在小辈面前显露自己的局促,她拉过崔沂,只打算介绍完崔沂就打发她走:“老爷,这是最近要配给许家的五小姐。”
崔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注意力似乎还在公文上。
“许家,就是刚来京城的那个许家。”想到这桩还不错的婚事,陆氏终于敢把目光落到崔策脸上。
崔策终于有了点反应:“许承熙?”他不动声色,“国子监那个?成不了,他刚上任,不是好时候。”
陆氏终于接到了话口,连忙补到:“不是许家嫡子,是庶次子,许无咎,虽是庶子,但许家家风......”她还打算说下去,崔策却抬头看了崔沂一眼,崔沂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站好。正打算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然而崔策微微转头,刚刚那一眼不过是漫不经心的扫视罢了,他接着对陆氏道:“峋儿可还好?这几日他没什么公务,可别让府上什么丫头带着他胡闹。他还未有正妻,不是胡闹的时候。说起来,他的婚事也该定了。”
陆氏因崔峋的抗拒早憋了一肚子气,闻言不免泄出几分怨气:“我说办赏花宴相看相看,峋儿就是不愿意。”到底舍不得指责自己儿子,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落成了轻飘飘一句话:“到底还是孩子气。”
她顿了顿,又生怕崔峋给崔策留了个坏印象,忙补了一句:“不过峋儿就是一心扑在公务上。老爷有空也该对他说说终身大事。”
崔策未作回应,手指翻过一页公文。
陆氏看到他这反应,想到他前几天还亲自去私学考较崔海,手中的帕子绞得更紧了,却终究不敢再说。她从怀里拿出账目,打算开始清账。
屋内沉默蔓延,落针可闻。
崔策一抬头,正对上崔沂僵在脸上的笑容,他面色不变,随手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崔沂如蒙大赦,行礼问安后,脚下生风地出了屋门。她尽力保持端庄姿态,小步子却踱得飞快,毕竟她几乎要溺死在这滞涩的空气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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