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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谁都没有料到的——北都大变,边拓身亡,近半数定北军战死,边子濯被囚于瞿都。
其实,等到一切风暴平息下来之后,边子濯并不是没有派人继续去查北凉城破一事。
要知道,按照边拓当时的排兵布阵和北凉城充足的粮草储备,就算是铁了心要跟曹汀山死磕,也决计不会输。可偏偏在定北军死守的最后几天,北凉城内存储的粮食一夜之间突遭大火,数百石粮草焚毁殆尽,同一时间,北都最机密的兵马道位置暴露,曹汀山拿着虎符,大军直下,仅仅三日,便攻破了北凉城。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只有边拓最亲近的奸细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尽管姜离已被边拓收为养子,但北都素来与姜党水火不容,他作为姜家的私生子,是定北侯府的“外人”,亦是北都的敌人,于是在那时,他这重重身份,便让他成了最大的嫌疑对象。
但扪心自问,边子濯与姜离并肩多年,尽管曹汀山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肯定了姜离的所谓“功绩”,边子濯打内心里,其实是不相信的。
可在那几年,鸿景帝和父亲接连身亡,自己身陷囹圄,充斥着大脑的愤怒和屈辱掩盖了边子濯的理智,他变得不再去深究什么因果,不再去深究什么对错,他将姜离当做自己的泄愤工具,不停地折辱欺凌、肆意妄为——只要是让姜离不好过的,他便说出来,只要是让姜离不好受的,他便去做,那几年,边子濯浑身的戾气都像化成了利刺,一根根刺入姜离的身体里。
直到某一日深夜,他与往常一样餍足起身,沐浴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一幕——
那时,屋内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灯,姜离整个人趴在床上,洁白的肌肤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淤青。他歪着头,一头青丝从床沿凌乱地垂落在地,一只惨白的手臂从层层发丝之下裸露出来,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像死了一样安静。
边子濯必须要承认,在那一刻,他真的慌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先了一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他捧起姜离细瘦的手腕,双手颤抖地去探他的脉搏,直到清晰地感受到姜离皮肤下的细微跳动,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那一夜,姜离睡晕了过去,他不知道的是,边子濯曾在他的床边静立良久。
也是那一夜之后,边子濯改了性子。说是回避也好,说是顾忌也罢,他不再那么频繁地去姜离府上了,渐渐的,他从几天一次,到一个月一次,再到后来,连半年都不曾与他相处。
他开始下意识地保持与姜离的距离,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纨绔子弟的形象,结交瞿都城内的公子哥,与他们一同进出风月,在花柳之地流连忘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但边子濯不愿意去想,他宁可让自己醉倒到天地不识,宁可让自己成为整个瞿都城的笑柄。
……可他又能做什么?
他恨了姜离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他将他拴着吊着,迫使他当自己的狗来赎罪。
一个自己第一次见面便已经做好要将他打造成皇兄替代品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能牵动他的心?
他之前一直是这般想着的,但与那个夜晚一样,在台州,当他长途跋涉,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抬头却看到了姜离奄奄一息的脸庞时,他对姜离一切的恨,都好像失去了意义。
“他不能死。”
这是边子濯那一刻,脑子里想着的唯一一件事。
-
边子濯的嘴张了张,终于,他缓下了声音,抵着喉头的那一丝微微的涩意,说道:“当年之事,我会调查清楚。”
姜离听罢,一下子愣住了。
边子濯侧过头去:“当年父亲重伤,我带兵出城,城里大小事务都由你在代管,定北军的弟兄们会怀疑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边子濯说到这里顿了顿,多年来的恨好似在这一刻化开,边子濯感觉到喉咙深处的堵塞感,他艰难地开口,沉声道:“若是另有隐情……总之,我会帮你找到证据。”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半晌,姜离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声。他看着边子濯,脸上的不可思议与荒诞杂糅在一起,让他本就白皙的脸色映衬的更加惨白:“边子濯,你现在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边子濯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姜离,皱眉问道:“什么?”
“哈——”姜离嗤笑一声,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咧嘴嘲讽道:“边子濯,你总是这样。”
他分明已经怀疑当年之事蹊跷,但他就是不想承认。
是因为他已经将自己亲手推到了仇恨的最高点?还是因为这次台州之行,对自己差点死掉的愧疚与施舍?
姜离什么都不信,因为无论是何种原因,都让姜离此时此刻觉得异常恶心。
“边子濯,你一直以来,不是最是分得清的么?”姜离的嗓音犹如泣血,字字犀利:“我且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面前的姜离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边子濯一愣,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情绪霎时间遍布四肢五骸。
姜离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他的面前,从双眼中溢出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生生吞噬:“你把我当什么了,边子濯?你恨我厌我这么多年,将我当狗一样拴着,现在又说这些做什么?如果你是为了爱鸿景帝,那就把我当做工具就好了!如果你是为了泄愤,那就不要考虑我的感受!如今做出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还说什么帮我……?”
姜离面目狰狞:“你若真要帮我,倒不如说你恨死了我!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恨不得拆骨啖肉!好让我彻底死心!”
边子濯浑身剧颤:“……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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