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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儿乖巧地行礼,小声说着:“……穗儿愿姑娘一切都好。”
月圆闻言,眼眶霎时就红了,她帮着杜嬷嬷把西小门关上,轻轻道了声别。
这扇小门好像一座大山,隔绝了所有的热闹,她站在山的影子下,安静地像一条小溪。
“一定是郗怀霜在搞鬼,她想让咱们悄无声息地死在半道上,眼下咱们不仅没死,还找上了门,她肯定又害怕又紧张,就怕咱们进去戳穿她的阴谋诡计!”雪藕满身是血,声音里透着寒气,“刚才为什么不从这里闯进去呢?去向老爷和老夫人告发她!”
月圆摸了摸雪藕的小手,只觉冷的像冰,不由地心疼起来。
“杀了我,她还怎么出气?”她牵起了雪藕的手,慢慢地往巷子外走去,“不是她。”
雪藕被姑娘牵着走,闻言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那还能有谁?老夫人虽然为人刻薄,但从前也是真切地疼爱过姑娘,也绝不可能是她——”
她心下揣测着,跟着姑娘到了马车旁,月圆摸了摸马儿的脑袋,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不会驾车,但我胆子大——你敢不敢坐?”
雪藕唯姑娘马首是瞻,闻言跳上了驾车的位置,道了一声敢,把自家姑娘也拉了上来。
“走,回家去。”
马儿好像很听话,月圆只是拿鞭子轻拍了一下马屁股,它就往前慢慢走了,月圆伸手摸摸它,哄着说:“到家就有好吃的。”
也许谁都爱听轻言软语,马儿慢慢地往前走,月圆认路,缰绳稍稍一带,马儿就按着方向走了。
到达大驯象门的时候,大门紧闭,主仆两个在马车里蜷缩了半宿,天刚蒙蒙亮,先前城门上的那个卫兵过来敲窗,唤了声姑娘。
雪藕被惊醒了,打开窗子一看,那卫兵递了一块酒酿饼进来,“芳婆的酒酿饼,姑娘垫垫肚子。”
月圆醒了,向着窗外道了声谢,那卫兵递过来之后又交代了一句:“城门开了,出城要趁早。”
雪藕接了酒酿饼,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快吃,还热着呢。”
月圆给雪藕抹抹眼泪,把酒酿饼一分两半,两人也不顾着礼仪教养,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吃罢了酒酿饼,主仆两个驾着马车,慢慢地驶出了城,月圆回头看城墙上一片缟素,那位好心的城门兵站在城门前,点头致意。
“芳婆的酒酿饼真好吃啊,改日再来,一定多买几块。”雪藕意犹未尽,“要问问那位小哥的名字。”
马儿在雪地里悠悠地跑,遇到大雪覆盖不到的地方,就停下来吃两口草,主仆两个也不着急,只是到了约莫是秣陵的地方,就找不到路了。
两人也下了车,正踟蹰着,忽然听到有车轮碾动雪地的声音,月圆拉着雪藕往路边一藏,偷偷向外望,只见一辆驴车上坐着的妇人,正是葛家婶子,而驾车的,却是那日和凤巡检司的弓兵万木春。
月圆忙拉着雪藕跳出来,倒是把驴车上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葛家婶子认清了主仆两人,又惊又喜,抱着月圆直喊老天爷。
“万头翁今天早晨得来的消息,说是金陵城外的聚宝山下,有强盗劫道,死了一个女儿家,听说那马车上挂着江家的铭牌,头翁连忙到村子里问,知道你们就是昨儿走的,可把我吓坏了,这就借了辆驴车来找你们——好在是个误会!”
万木春在一旁笑了笑,月圆和雪藕一把搂住了葛家嫂子,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的确遇上了强盗,不过我们命大,赶上了国丧,阴差阳错捡了条命。”
万木春点头说是,“上京昨儿传下来的旨意,举国戴孝,也是奇怪,圣上皇后都还春秋鼎盛,皇子后妃也够不上这等规格,也不知道是何等尊贵的人殡了天。”
横竖那是天上的事,同地底下的凡人不相干,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葛家婶子上了月圆的马车,高兴地说:“驴车是村头江河海家的,租一天十六文钱,姑娘一会儿记得去会账。”
雪藕捶她一拳,笑骂道:“那你坐驴车去!把这钱坐回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一路往回赶,到家的时候已然是下午时分了,万木春也没家,葛婶子把家里存的年货搬过来,又同雪藕热热闹闹地做了些吃食,她家里的小女儿叫善儿,虽然有些痴傻,却很乖巧,也跟着围坐在桌子边,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年夜饭。
只因国丧,放不得鞭炮,万木春就点了堆柴火在门前,笑着说道:“我老家儿是山西大槐树的,跟着逃荒的人跑到了南边,小时候的事记不太清了,却记得逢年过节,家门口都点旺火。”
那就在门口看旺火,这时候也不计较柴火够不够了,雪藕看了一会儿,身边却没了自家姑娘,她心里惦记着,往屋前屋后都找了一圈,再进卧房,却看见姑娘一个人摸黑坐着,窗外有点莹莹的火照进来,照出了姑娘脸上的泪痕。
“姑娘怎么了?”雪藕心疼坏了,摸到姑娘旁边坐着,“是不是摔得身上疼?”
月圆摇摇头,靠在了雪藕的肩膀上,轻轻说道:“雪藕,我以后没家了。”
“有娘的地方才是家,没娘的地方再好咱也不回去。”雪藕知道姑娘伤了心,轻声哄着,“把一枝园忘了。”
“江六窦三齐,都是我爹才使得动的人。”月圆怅惘地望着窗外新出的那一线月亮,轻轻地唤了一声雪藕,“想要我命的人,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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