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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冷的声音一出现,李慕玉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她在原地呆愣片刻,苦笑着说:“不用了时哥,我多狼狈的样子你都见过,何必费那个劲。”
时寒黎就转回来,她静静地看着李慕玉,评估着她的健康状况。
李慕玉刚想问有什么事吗,她反应了一下,露出一丝恍然:“时哥,是不是风栖去找你了?”
时寒黎点点头,她关上门,说:“坐下。”
李慕玉下意识地坐回自己床上,时寒黎顺势靠在门上,眸光在她身上打量一遍,却并不尖锐。
时寒黎不太擅长做心理辅导这种事,她进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她明显感受到李慕玉在最初的惊慌之后,竟然真的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她低着头,但散发出来的感觉并不是拒绝交流,而是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
“风栖说你心情不太好。”时寒黎思忖着说,“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我会听。”
李慕玉抬了下头,即使她动作很快,时寒黎还是眼尖地看到她眼角有晶莹一闪而过,她不再说话,等着李慕玉开口。
“时哥……”李慕玉一张口就有些沙哑,她还只是个刚过二十岁的女孩,这么低着头叫着时寒黎,显得轻轻颤抖的肩头十分纤瘦。
就和时寒黎一样,她年纪也并不大,只是过早地承担起一些责任让她成熟起来,她本来以为自己经历过那么多磨难,已经能够坚强地面对任何事,但是现在和时寒黎待在一起,她仿佛又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柔弱瘦小的女孩,那时她身边有妈妈,现在她身边有时寒黎,妈妈和时寒黎在她心中除了具体的人,更是两个目标和符号,是她坚持走下去的勇气的来源。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情绪一旦上来就控制不住了,李慕玉用力抹了把眼睛,泪水却越涌越多,“我本来想尽力调整自己,跟上你的步伐,没想到还是惊动你了,你好不容易才休息几天。”
时寒黎移开目光,没有盯着她一直看,她知道自己的目光容易带给人压迫感。
“不要在意这些,既然我已经来了,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就尽管说吧。”
李慕玉知道时寒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尽力控制了一下情绪,哑声说:“时哥,我实话告诉你,我十四岁就进了军队,因为年龄不够,当时还用了些关系,所以程扬说我是二十二岁,其实我刚二十岁。”
时寒黎轻轻嗯了一声。
“进入军队六年多,我一直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我年龄小,又天生瘦弱,刚加入的时候总是完不成训练,教官要把我劝退,我对他说你给我个月时间,如果我还是无法达到标准,我自己退队,或者转后勤,教官同意了。从那天开始我起早贪黑,其他人训练十个小时,我训练十四个小时,其他男兵能做到,我也要做到。就这么训练了个月,然后我达标了,在那一年的考核中,我成为了我们队的第一,在二十岁生日那天,我成为了黑狼特种部队的指挥官。”李慕玉说,“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生离死别,同伴背刺,我都能调整好自己,我不怕辛苦,也不怕死,但是自从末世以来,我越来越觉得我坚持的东西是错的。”
李慕玉惶恐地看向时寒黎,“我之所以要加入军队,是为了追求我心中的正义,当年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我母亲因此死了,但我父亲选择忍气吞声,他告-->>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诉我,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它有自己的规则,我说那如果我爬到这个规则的顶端呢?我是不是就能惩戒害死我母亲的罪人了?我一直坚信,好人不能枉死,坏人必须得到惩罚,不是所有家长都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努力学习,为什么要向上去爬?为什么要一心向善?直到末世刚来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坚信的,我没有错,我坚持的正义没有错,只要这个世界还在运行,就总有规则束缚,只要我遵守规则,就能有正义的理由。”
时寒黎已经有些听出来李慕玉失魂落魄的点了,她没有急着开口,仍然静静地听着她说,这些话应该在李慕玉心中徘徊了很久,只是她控制着自己,尽力去调节自己,现在她终于爆发了。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规则,也不需要正义了。”李慕玉低声说,“总部可以不顾百姓的命召回军队,有人在草菅人命却没有人在意,甚至谢乔对我说,如果墮神党没有威胁到地下城,她们也不会特意去狙击这些东西,白元槐也说,那个发疯的男人有一些话是有道理的,不能说对错,因为这世界现在不讲究对错,只讲究生死了。”
“但是有人为了这些被放弃的东西而死了啊……”她呜咽出声,“总有人在坚守正义,如果世界真的就这么定型了,那他们的死又算什么呢?雷霆的战士就这么死了,萧队长也为这个世界牺牲了,他们真的值得吗?时哥,我找不到我坚持的意义了,如果军人的身份不再是人民的盾,而是某些人手里的枪,如果继续坚持正义是没有意义的,是愚蠢的,我要怎么去放弃我坚持了十几年的信念。”
时寒黎明白了李慕玉的挣扎和痛苦。
比起其他人,她知道李慕玉更多的背景,李慕玉就是和萧子显同一类的人,对他们来说,坚持信念比苟活性命更重要,所以信仰崩塌比死还可怕。
李慕玉的崩溃不是源于之前的艰险困难,而是墮神党的所作所为,来自同伴的观区别,以及萧子显自我选择的牺牲。
她太共情萧子显,陷入了他的牺牲是否值得的怪圈,或者说,如果当时换成她自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但是现在她迷茫了,她不知道就算牺牲了又能怎么样,她由萧子显产生了对自己的思考,当信仰和现实逻辑产生冲突,她就痛苦不堪。
时寒黎觉得比起萧子显,李慕玉更像朝圣者。
她看着李慕玉痛苦地躬下上半身,将脸埋进手臂的间隙里,声音闷着出来。
“时哥,我真的很难受,刚才我说我觉得我的坚持错了,但是现在我还是觉得我没错,你说呢?”
时寒黎说:“你没有错。”
李慕玉轻轻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说这些话合不合适,因为我也不是多正义的人,比起做一件是否正义,我更关心我能不能活下来。”时寒黎说,“但我认为你没错。”
她没有长篇大论地安慰李慕玉为什么没错,但是李慕玉忽然就多了一丝勇气,她抬起含着泪水的眼睛看向时寒黎,说:“时哥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正义的。”
时寒黎说:“不要对他人抱有期待,会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
李慕玉忽然一怔,这句话让她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神色怔忪起来。
“不要对他人抱有期待。”她喃喃地说。
“想让别人按照你希望的样子去活,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苛求的事,哪怕是你认为再稀松平常的事,末世之前你买东西没遇见过插队的人么。”时寒黎平静地说。
这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李慕玉却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这点一样,神色有些迷茫。
“只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别人怎么想,多少人说你错了,只要你认为自己没错,管别人做什么。”时寒黎直起身,觉得这场倾听可以告一段落了,“不是经历过苦难就一定会成熟起来,想做一件事也不是必须要先有个名头或者标签,不但要求自己还要求别人,你活得太累了。”
李慕玉怔怔地望着她,好像陷入了某种新的困顿中。
“心理医生这种工作实在不适合我,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可以找风栖,他能起到的作用比你想的更多。”时寒黎打开门,她顿了一下,又说,“最后一个建议,也不要对我抱有太高期望,虽然我没什么道德感,但我不想让你更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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