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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生在ICU里躺了快一个月,终于转到普通病房了,陈飞请了长假,专职陪床。最近这段日子,所有媒体的头条都是有关金山的案件报道。陈飞翻了几眼报纸,气哼哼地甩到一边。
“这帮记者真够可以的,介绍‘金山’的发家史用的篇幅比介绍你这个获一等功警察的还多!你瞧瞧,就连他外面养小才被老婆算计都特么写成小说了,早知道他们有这掘地三尺的能耐,咱吭哧吭哧废那劲呢!”
正做雾化治疗,赵平生戴着面罩不方便说话,只好伸出胳膊握住陈飞的手,用眼神示意对方不用生气。现在大家都爱看坏人的故事,因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好人呢,却好的千篇一律。他不在乎报纸上是不是把他歌颂成英雄,还能活着拥抱爱人,对他来说已是天赐的恩典。
陈飞面上一绷,抬眼看看隔壁床上那位悄无声息的植物人,低声骂道:“这还有人呢,你要点老脸!”
本来说给老赵同志挪个干部病房,没想到治病还扎堆儿,全满,只好跟这位在抗战时期功勋卓著的老爷子搁一起。好在人老人家安安静静的,帘子一拉,屋里就跟没这人一样。
眼中挂笑,赵平生心说也不是谁不要老脸。苗红来看他的时候都跟他说了,他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陈飞在手术室外面当众说要替他守坟。
四舍五入不就是公开出柜了么。
咚咚。
象征性的敲门声响起。一瞬间陈飞抽手的速度快如闪电,差点给赵平生从病床上带下去。陆迪抱着捧包装精致的鲜花进屋,看陈飞一脸故作镇定的看着自己,再看看床上那位被输液管扯得直咧嘴的伤患,偏过头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你怎么来了?”陈飞确信,自己没通知这位曾经的情敌老赵同志受伤住院的事。
“看新闻说市局有位警员受枪伤住院了,打不通平生的手机我就给平辉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的。”
走到窗边,陆迪腾出手挪了下摆满窗台的花束,把自己带来的那束插了进去。窗台上一水儿的百合勿忘我满天星,哦,还有送菊花的,独独他那捧玫瑰殷红绽放,教陈飞看在眼里,心里别扭的直拧麻花。
——送玫瑰,几个意思?
拢了下风衣下摆,陆迪守着床边坐下,探身关切道:“没什么大事吧?伤口还疼么?”
不方便说话,赵平生抬起夹着监护仪的手轻轻摆了摆,随后用眼神示意陈飞给陆迪拿瓶饮料。自打他转入普通病房,前来慰问的领导们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谁来都得带点东西,屋里堆得都放不下了,就地开个超市一点问题没有。
陈飞不情不愿的弓身掏了瓶功能饮料递向陆迪。人家是来探望伤病号的,不好给人轰出去,可只要一想起这哥们有多惦记老赵同志的第一性征,他就满嘴的牙碜。
“伤哪了?”陆迪接过饮料,回手隔着被单轻拍了下赵平生的腿。
陈飞忍住白眼:“心肝儿脾肺肾,没好地方了。”
听出陈飞不乐意了,赵平生暗搓搓的挪了下腿。与他人产生肢体接触,是陆迪说话时无意识的习惯动作。这习惯其实没毛病,在社交场合易于快速拉近陌生人彼此间的距离,只是眼下这个裉节上,别把陈飞惹毛了。
视线微移,陆迪边拧瓶盖边说:“伤这么重不也挺过来了?所以说平生还是有福运护体,我在德国时接过一个案子,那警员只是被打中了胳膊,却还是死在感染导致的并发症上了。”
“人各有命,得,你们聊,我出抽根烟。”
陈飞打定主意不看他俩同框——眼酸——起身朝外走去。进安全通道推开窗户,刚把烟点上,手机就震了起来。曹翰群打来的,说晚上带孩子来看赵平生,问用不用捎什么东西。
“不用,都富裕。”
说着话,陈飞叹气似的呼出口烟。从赵平生中枪那一刻起,他的记忆就空白了,直到去人家家里收拾住院用的日用品才清晰起来。当时他看着被赵平生挂在柜子里的、当宝贝一样熨烫整齐罩着防尘罩、已经被淘汰的绿色警服,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后怕,完全是后怕,怕赵平生死,怕自己被孤单的留在这个世界上。十五年,这个男人默默的守护了他十五年,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又被推上了生死线。那一刻他后悔极了,后悔没早点看出赵平生的心思,后悔不顾一切的追击金山,后悔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后悔没能陪对方走过相识后的每一个寒暑春秋。
那天是付立新跟着一起去拿东西的,听见哭声跑进卧室,看陈飞抱着赵平生的旧制服跪在地上哭得额角青筋毕现,着实被吓的不轻。他从没见对方哭这么惨过,在他的概念里,陈飞那心就跟铁铸的一样,何曾如此感情外露过?劝也劝不住,只能抱着对方的肩膀跟着一起哭。结果等赵平生脱离危险期后,他再跟陈飞提这事儿,陈飞却死活不认账了,非说那天是他哭的直打嗝。
付立新无比后悔没把陈飞哭的涕泪齐流的画面拍下来,归档存证。
半个月后。
从停车场到进楼门的这段路上,赵平生几乎是拽着陈飞一路小跑过去的,完全看不出是个肺部枪伤初癒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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