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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陟转过一片葱茏凝绿的竹林,远远地就看见了前面的小溪边上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戴着一顶竹篾编的斗笠,山风吹过的时候,带起他身上道袍的一角,恍然像是滴入这幅山野风景画中的一点晕开的黛墨,浓重却不显突兀。
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根鱼竿,面朝着溪流,似是在垂钓。
但姜陟知道,他什么也钓不上来。
他手中的鱼竿,是随便砍了截旁边竹林里的竹子现做的。鱼竿上的鱼线,也是摘了点溪边野草当场搓的。就连鱼线上坠着的饵料,也不过是他脚边泥地里信手挖的。
更何况,这条小溪里,其实根本就没有鱼。
姜陟靠近的脚步声惊动了男人,他偏头看见是他,也没觉着惊讶,而是十分熟稔地对他点了点头,像是早知道他会出现,也像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他的到来。
姜陟走到近前,无言地看了他半晌,才终于开口说出了他们重遇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七年前和我说的那句‘再会’,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他用了一个陈述句,显然是已经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男人的半张脸藏在斗笠的阴影里看不分明,只露出的薄唇微微勾起,呈现出一种无奈的弧度:
“你好像总认为我应该知道一切,但我就算站得再高,看到的也只是我这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
“我只是知道,我们还会再见而已。”
姜陟听他这么一说,刚才进来看见男人时生出来的那点希冀被直接掐灭,只能气呼呼地抱着胸就往地上一蹲:
“我还以为你这个时候出现是来帮我的呢?怎么?难道是我终于死了来陪你这个老东西了?”
“你若是死了,才真是见不到我了。”男人低头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嘴角的笑意隐隐透着点苦意,“这件事,确实怪我。”
他这么一说姜陟的耳朵立马就竖起来了,十分惊讶地抬头看他,正对上他那双藏在斗笠帽檐里的琥珀色的眼睛:
“辞秋说的那个人,难道就是你?”
男人看了他一眼就抬起了头,从姜陟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有些瘦削的下巴,和被青色道袍裹覆着的细长的脖子。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凝重。
“大约是我吧。”他说。
姜陟的脑子很难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在他看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会是“大约是”。
但男人说了这几个字就不再往下说,他似乎并不太想谈论起这些事情,姜陟虽然比较直来直往,但也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该多问的,自然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他既然要找你,为什么却一心要开启伏魔地的封印?”
“因为他要拿回他被我扒去的皮,抽出的骨和剜来的心,还有压在伏魔石下,永不见天日的身体。只有得了这些,他才能来见我。”
“那些东西......”
“魔君看似一直在做辞秋的傀儡,实际暗地里早就超脱了他控制,到最后,只凭我一人之力,已经封不住他了。”
他顿了一下,似是在斟酌着有些话该不该说出口,但最终还对着姜陟吐露出了那么一点:
“其实,即使魔君没有告诉我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我到底还是会杀他的。”
“你应该知道我,面对这种取舍会做出什么选择。”
“所以,他说得其实不对,你和我,并不像的。”
姜陟忽然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个人的故事无论从谁的口中听来都血淋淋得令人生寒,他觉得他得离这些恩怨远一些,越远越好。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也算他活该,谁让他没事去帮什么魔君......”
男人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疲惫:“现在的他还是只能依附在其他人身体里的不完整的魂魄而已,若是真的让他破开封印,得了他想要的东西,再放出魔君,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你就不能突然闪现一下,一个大招把他们全都干掉?”姜陟十分诚心地发问,“这事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男人似乎是有点无语:“你以为飞升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的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既已飞升,就断然不能再插手这世间之事,就连你现在看到的我,也不过是我留在这个位面的一个简单投影罢了,我的本体是不能再出现在这里的。”
姜陟只能偷偷在心里嘀咕看来这飞升也不是什么好事,面上倒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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