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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气得想把手机摔在地上,忽然就听见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在街那头响起,像猛兽咆哮撕开寂静。
不想被任何人瞧见自己的窘态,连漪迅速起身,因为蹲久了的缘故,此刻突然站起来大脑还有点供血不足,整个人头重脚轻,她扶住一边路灯的灯柱,挺直腰背,装作没事人一样摆弄着早已没电的手机,然后用余光看来的人是谁。
紧跟着摩托车前灯由远及近地射过来,打在了她的身上。
和张钦一群人打完几局台球回来,连宣山隔老远就注意到蹲在马路牙子边的身影,起先他还以为是哪个酒后不着家的醉汉,等离近以后才瞧见那束扎得高高的马尾,往日我行我素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蹲在路边,指尖在黑黑的手机屏幕上乱戳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也就是听见他摩托车引擎声的瞬间,女孩又迅速反应站起身来。
看清骑着摩托车的人是谁后,连漪先是浑身一僵,继而她背过身去当没看见这人,将手机迅速举起放在耳边,故作大声:“喂妈妈,我刚吃完烧烤,吃太饱了,在楼下站一会儿……”
摩托车在楼栋前停了下来。
“没电的手机也能打电话。”连宣山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语气尖锐嘲讽,“大城市买的手机可真是不一样。”
欲盖弥彰的动作被看破,连漪转过身,跟炸毛的猫一样,龇牙咧嘴地盯着连宣山:“关你屁事啊!”
连宣山冷嗤,没再看她,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长腿一伸,从摩托车上跨下来,拔了钥匙,蹲下身给车上锁。
男人半蹲在车前,细细的香烟夹在耳后根,嘴里嚼着口香糖,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混样,淡漠耷着眼,丹凤眼眼皮薄而狭长,鼻梁侧淡淡投着道阴影,仔细看下颌处似乎还有几道刚起血痂的刮伤,不知道和谁打架时弄上的。
因为躬身伸手绕过车轮上锁的缘故,他身上短袖薄薄的布料绷着,将偾张起伏的背肌、肱二头肌勾勒得细致,脖颈前的朋克系十字架项链掉出衣襟,在锁骨前晃啊晃,反射着细微的银光。
被这人无所谓的态度刺到,连漪快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连宣山。
“你喝了酒是吧?”想起方才在烧烤店前看见的,连漪得意哼笑,盯着他刺喇喇的寸头,“喝了酒还敢骑摩托车,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连宣山沉着脸锁车,没说话,从这个角度俯视下去,能瞧见他绷得挺直的锁骨,宽松的短袖领口再往里探,胸前暗色肌理沟壑隐约可见……连漪睫毛一抖移开目光,还以为自己真抓住了这人的把柄:“不说话,知道怕了?”
她乘胜追击,洋洋得意,“今晚烧烤吃饱了吗?我可是吃得——”
咔一声,摩托车上好了锁。
连宣山站起身来——这下换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贴得极近,连漪能闻到他身上苦辣呛躁的烟草味、咸闷的汗湿味、若有若无的汽修店机油味,寸头发型将他凶悍锋锐的五官展露到极致,连宣山再逼近一步,目光幽深黑沉,迸着寒光:“真以为老子不敢弄你?”
“你来啊。”
深夜的街头,夜风将两人的声音无限放大延长,连漪拗着脸同他对视,不甘下风,声音凶凶脆脆的,“有种你就——啊!”
后面那声是因为连宣山突然动了下胳膊,连漪尖叫,下意识一抖,抬手去挡,她闭了下眼,等再睁开眼的时候连宣山已经不屑嗤声,掠过她往楼栋里走了。
楼栋里的声控灯还没有恢复正常,抬腿跨进去的时候,连宣山微顿,片刻后,他淡淡收回向后扫去的目光,面无表情将嘴里嚼着的口香糖吹了个泡泡,继续往楼梯上走着。
连漪满脑子还是这人差点抬起手来打她的动作,她气得踹了脚摩托车轮胎,车身还挺重,被踹了一脚之后仍旧纹丝不动,反倒是她被反作用的力震得倒退一步。
连漪这下更气了,想也没想,抬腿走进没光的楼栋,跟着连宣山的背影追上去:“连宣山,你有本事给我站住!”
连宣山没再搭理她。
走至二楼,男人掏出钥匙来打开家门,再啪一声打开客厅的灯。
连漪两台阶并作一阶,气呼呼跟着冲到二楼家门口,瞧见连宣山正径直走向卫生间,男人边走边单手拎起短袖下摆,使力往上一牵一扯,悍厉的小麦色腰背肌肉无所谓地暴露在她面前,连漪站住脚猛地闭上眼,听见卫生间的门被人砰的关上,然后再是锁门的声音。
一句恼怒的“连宣山你是不是有病”正在嘴边呼之欲出,但在感受到客厅倾泄出来的零零碎碎的微光打在身上的时候,连漪又突然顿住,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侧过头看去,从一楼到二楼这截的楼道依然是乌漆麻黑的一片,混沌之中难以视物清晰,只能模糊看出台阶和扶手的形状轮廓,楼栋外路灯灯光淡淡,照着冷清空旷的街头。
明明上一秒她还站在路边不敢上来的。
连漪嘴张了张,没再说出话来,神情略显怔忡。
世间万物仿佛又恢复了寂静,连启森和谢温在卧室内依旧没有被声响吵醒,不知道她曾经出去,不知道她回来时因为怕黑蹲在路边久久不敢迈上楼梯,同样,也不知道许久未回家的儿子在今夜回了一次家。
只有客厅骤然被连宣山点亮的灯和哗哗冲澡声证明着两人一同回来的痕迹。
连漪一只手扶在门把手上,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则轻轻蜷缩了下。
今天就……就当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暂时放过这个讨厌的怪咖了。
她微垂下眼,鬼使神差地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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