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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拉为她们所接触的每一具尸体都取名为“爱德华兹”。
“你害怕吗?”在无人的墓室里,洛拉曾经这样问她。
“有一点。”温芙不安地注视着她的老师。
女人听见这话以后,温柔地替她整理了耳边的碎发,然后告诉她:“别害怕,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愿意成为你的爱德华兹。”
从那天起,死亡好像真的变得不再那样令人恐惧。她的父亲长眠于地底,现在是她的老师,终有一天她也会如此,但是死亡并不会带走他们对她的爱。
因为洛拉并不是镇上的居民,关于她的墓地要放在哪里一度引起了一些争论。直到最近教堂才终于决定把她埋在教堂的旧墓地里,因此这段时间她的尸体还没来得及下葬,被暂时停放在这间地下墓室。
温芙知道一条通往地下墓室的小路,当她打开墓室的大门,点亮墙壁上的蜡烛时,发现墓室里整齐地摆放着两具尸体。他们被装在裹尸袋里,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两具尸体当中只有一具是她今晚要找的人,无论另外那个袋子里的可怜人是谁,但愿打开袋子时,她看见的不要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温芙深吸了一口气,她在其中一个裹尸袋前蹲下身子,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鼓起勇气伸手解开了裹尸袋的口子。
万幸那里面露出的并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相反,袋子里的人很英俊——泽尔文闭着眼睛,看上去已经失去了呼吸。
泽尔文是在一阵光亮中醒来的。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昏黄的光晕,那光晕聚拢又散开,最后他看见了头顶高耸的石壁。
这是哪儿?他茫然地想。
安静的墓室里,任何一点响动都仿佛会被放大无数倍,很快有脚步声朝他走来,一个人影映入眼帘:少女一身黑色长裙,脸上用一块白色的纱布遮住了口鼻,只能看见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是某种充满警觉的动物,小心翼翼而又略带好奇地注视着他。
墙上跳动的蜡烛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泽尔文银灰色的瞳孔如同水波荡开涟漪,又渐渐凝聚起来,最终聚焦在她的脸上。有那么一会儿,他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温芙见他睁着眼睛目光却并不聚焦,不禁摘下右手的羊肠手套,疑惑地伸手想要触摸一下他的鼻息。
对方似乎也察觉了她的意图,还没等她将手伸过来,就在半空中捉住了她的手指——那的确是温热的,能叫人切实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体温。
“这是哪儿?”泽尔文声音嘶哑地开口问道。
“墓地。”温芙回答道。
他的反应比她预想中要冷静得多,这也叫温芙松了口气,先前她甚至预想过如果他醒来之后大呼小叫,她要不要再拿什么东西把他砸晕。
泽尔文反应迟缓地松开手,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挣脱了身上的裹尸袋从地上坐起来,许久没说话,只靠在墙上像是需要时间慢慢理解眼前的一切。他后脑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种疼痛很快就使他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一切。
毫无疑问,那个老神父从背后偷袭了他,又把他扔在了这儿,差一点儿,他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泽尔文心中一紧,第一反应是先摸了摸衣服上的口袋,和意料中一样,他发现身上的钱袋连同那块怀表都不见了。泽尔文不禁心中一沉,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要怎么从这里离开……如果杜德发现他的失踪,他简直不敢想像城里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泽尔文开始为今天这场莽撞的出行感到懊悔,这些接踵而来的麻烦叫他还没从死里逃生的庆幸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就陷入了更大的焦虑。他必须马上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风声穿过墓道,漆黑的墓室里点着一盏灯,四周是光秃秃的石壁,这里是死神途经之地,无人喧嚣。
那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墓室里的女孩背对着他坐在不远处,她的面前是一具死去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尸体,她随身的背包里放了些稀奇古怪的工具,泽尔文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他走过去问道。
温芙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她藉着微弱的灯火,照着冉宁在信里告诉她的方法检查尸体上留下的痕迹。
有赖于地下墓室封闭干冷的环境,这具尸体的腐化程度还不太高。泽尔文的视线扫过女人苍白瘦弱的脸颊,心想她生前一定曾被病痛折磨过,因为从身形上看,她几乎已经到了瘦骨嶙峋的地步。
他捂着口鼻,忍受着难闻的气味,站在一旁看温芙仔细翻检了一遍尸体的舌根和眼睑,突然挑眉道:“弗敏尼过量引发的心脏麻痹?”
温芙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泽尔文睨她一眼没说话,像是为了报复刚才她对自己的爱答不理。
尸体上并没有其他外伤,死前并没有挣扎的痕迹,简直让人怀疑这只是一次单纯的药剂过量引发的意外。可普通医生根本拿不到弗敏尼这种药剂,更不要说给病人开过量的弗敏尼了。
不过因为他这句话,倒是佐证了冉宁的推测,洛拉的死并不是意外,这背后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今晚的调查既然已经有了结果,温芙也不准备在这间地下墓室久留。她很快收拾好了一切,将墓室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唯一的不同是——温芙看了眼角落里另一个空荡荡的裹尸袋。
原本躺在里面的人这会儿正靠在墙边出神,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贵族修养使他即使在这种环境里也坚持不肯像她那样席地而坐。当注意到她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泽尔文站直了身子,抬起头对她说:“你现在有时间能跟我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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