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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后,靳若飞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秦丽君拿来浴巾和换洗衣服递进门里,担心地在门口问:“要不要妈妈帮你洗头?你的手套好塑料袋了吗,记得不要碰水啊!”
“不用了,妈。”靳若飞坐在马桶盖上,结疤的两个膝盖无法打弯,就那么直愣愣地岔着。裤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下来,衣服也是。等终于脱到精光,打开莲蓬头,望着身上的青紫,他只感觉身心疲惫:“……妈,你去做饭吧,潇潇该饿了。”
门口的脚步声踌躇一秒,这才犹豫地离开:“哎,好……”
没几秒,一个清浅一些的脚步走到门口:“爸爸……”潇潇期期艾艾的声音传进来,靳若飞单手搓着头发,心累地打起精神回应他:“哎,怎么了?”
“你的手,还有脚,是怎么摔的呀?”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似乎明白爸爸的疲惫,所以克制着担心的情绪。靳若飞含糊地答:“没什么,就落地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出去——你平常也经常摔跤啊,对不对?谁都有磕磕绊绊的时候。”
“那你下次能小心一点吗?”潇潇似乎站了起来,小手搭在门板上。靳若飞无奈地扯扯唇,答应下来:“好,爸爸以后会小心的。”
晚上随便吃了点儿饭,靳若飞拖着疼痛的身体躺到床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他总忍不住回想邢再洺在车库时那个冷漠的、难掩嫌弃的眼神。有粉丝说他的眼睛像龙,冰冷而锋利。被那样的眼神高高在上地睥睨着,靳若飞在黑暗中难以自控地咬住唇,闭上双眼,突然忍不住想埋怨宋清许。
阿姨,你为什么要叫他开车过来呢……?
明明只是打个的的事,非要弄得这么兴师动众。一想到自己身上难闻的汗味、药味以及乱七八糟的信息素气味,靳若飞就觉得难堪:他肯定嫌恶得要命吧?避之不及的、想方设法摆脱关系的人,居然又脏又臭地坐到自己车上……不由深吸一口气,他紧咬着牙关,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勉强将懊丧的情绪平复下去。
摸着左手上的石膏,靳若飞呆呆望着天花板,正盘算着恢复的时间,突然,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扭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林哥”二字。赶忙接起电话,对面的声音颇为严肃:“小飞啊,你今天在片场,有没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撑着身体坐起来,靳若飞混浑浑噩噩地思索一下,突然想到了中午时那个场务:“有一个!拍跳楼戏之前他找我搭话,问一些有的没的……我记得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工作牌,写着场务张明宁。”
“看来就是他了。”林哥重重地叹一口气,道:“那个人不是张明宁,他是狗仔!顺了别人的工牌溜进来探听八卦的!你去d音上看吧,那个八卦媒体发了你的新闻,还透露了几个重要的剧情场景!制片那边正准备告他们呢。”
赶忙挂了电话,去d音上搜索新闻,果不其然,一个叫“每日娱乐新闻”的媒体发布了独家报道:“在私自生下邢再洺的孩子被曝光后,演员靳若飞的事业遭受冷遇,只能做回动作替身,替主角完成一些危险动作的拍摄。今日中午,在完成一个高难度的跳楼特技之后,靳若飞不幸手臂受伤,被送往医院包扎……”
视频中的画面有些遥远,不大清晰,但还是能看到一个人影从厂房屋顶飞跃而下,落在了隔壁厂房的外楼梯上。评论里有人道:“咦?这好像是《针锋相对》剧组?我的妈,这片儿的动作戏这么猛的嘛?”
又有主角的粉丝留言:“这么精彩的戏份,肯定是我家叶宝宝的吧?哇,我都等不及了!”
另外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倒是在靳若飞身上,不过也没说什么好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愿赌服输吧,别怨天尤人,现在这个处境只能怪他自己。”
……靳若飞苦笑一下,关掉了手机。
.
养伤的日子乏味而焦灼。
左手的伤至少要恢复一个月,这意味着他作为动作替身的工作必须告一段落。单手紧握着手机,靠在沙发上,靳若飞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煎熬着,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最后,他还是想办法找到了几个7月份才开机的剧组,将自己的资料和简历投递过去,期望得到试戏的机会。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个星期过去,他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爸爸不再出门工作,潇潇周末放假,就不愿去宋奶奶那里了。他用彩笔在爸爸的石膏上画画,一边画一边说:“宋奶奶有朋友,可以出去串门,也可以去公园,我去不去不要紧;但是爸爸受伤了,只能在家看电视,我如果去宋奶奶那儿,爸爸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心里感到一丝安慰,靳若飞笑笑,搓了搓他毛茸茸的头发。
晚上,他洗过澡躺到床上,先翻一翻微信消息:毫无动静。意料之中,他叹口气,又打开邮箱……当看见收件箱里躺着一封试戏邀请的回信时,靳若飞猛地坐起来,在黑暗中瞪大了眼。
……居然有剧组回复了!
顿时兴奋得无以复加,他手忙脚乱点开邮箱,记下面试的时间、地点,又下载好试戏的剧本,整个人进入了到一种极度亢奋的雀跃当中。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自从他有稳定的演出机会之后,起码三年的时间,他没有再为工作头疼过。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靳若飞把手机放在胸膛,期待地剧烈呼吸着,不由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不管怎样,好歹是有机会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他穿着t恤和休闲短裤一瘸一拐地来到面试的大楼,恢复了一半的脚踝不再红肿,但还是吃不上力。
走进电梯,靳若飞对着电梯壁整理仪容,然而不管怎样,悬挂在胸前的石膏手臂依旧会吸引所有的注意力。无法,他只得咬咬牙,将绑带取下来收进口袋里,左手忍着痛背到身后——这样看就体面许多了。
来到约定的办公室,靳若飞敲敲门,听见里头回应一声“进来”,再推门而入——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alpha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用一种滴溜溜的好奇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你就是靳若飞吧?来,坐,我们聊一聊。”
对他这奇怪的视线瞬间起了警惕,靳若飞的面色变得迟疑,缓缓在桌子对面坐下,肩背略微僵硬:“李先生你好,我今天来,是想试男六号的戏……”
“先不说那个。”那位李先生却微笑着打断他,眼底隐约闪烁着精光:“咱们剧组其实还没开始选角呢,今天就是约你过来聊一聊,看看咱俩投不投契。”
此话一出,靳若飞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面色不禁变得青白,他克制着表情,牙关默默地紧咬一下,从齿缝中挤出回绝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李先生,我是来试戏的。如果你们不需要的话,我这就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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