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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保守的人,对有这样名声的女人,自然不会太有好感。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裘松龄欧洲结过三次婚,生过两个孩子。
她十八岁时跟着一个大了她十五岁的男人跑到欧洲,诞下一子,后这个孩子归了男方,她拿到一笔钱,继续在法国读书,交了不少男朋友。
第二次结婚是三十岁,跟法国一个有贵族头衔的艺术家在一起,不到一年又离婚,分了对方在巴黎的一栋楼。
第三次是和英国一个画商结的婚,再次诞下一子,这个孩子如今留在伦敦读书,不到五年,再次离婚,分了那个英国人的半个画廊产权,再后来她就回国了。
当然这些都是笼统听来的,中间细节我统统不清楚,但并不影响认识的人流传她的事迹,甚至刻薄地称她为华女常胜将军。
自然,我们已经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每个人都有往事,你也有过往,若是能和她说得来,互相有个伴,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心里有数即可。(写到这里,发现我实在不该多嘴)
大哥,在广州如果寂寞,或许可以考虑结婚,甚至再生子。我是姑姑,顾着世基和世明的感受,可更是你的妹妹,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你应该更甚,若是能有人可以照顾你,我在外也放心许多-
这封信,对周长城和万云的冲击来说,不可谓不大,裘阿姨的人生故事竟这样曲折,甚至有些惨烈,独身女人在国外,结了三次婚,又离了三次婚,哪儿是这样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言明中间苦楚的。
难怪桂老师和裘阿姨能说得到一起去。
看来桂老师也没有听桂裴清的,这些年一直都跟裘阿姨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裘阿姨真是个勇敢的人。在外国人的地盘上,还能跟他们争到属于自己的财产。”周长城跟国外客户打过交道,晓得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很难缠的。
万云顿时明白了裘阿姨身上的那种距离感是哪里来的,也明白了为什么裘阿姨不开口留住桂老师,她就是一匹独来独往的狼。
“城哥,还有吗?”万云把这封信折好,眼看着后头都没有信了。
“还有一封。”周长城拿了出来-
1990年2月,桂世基来信。
爸爸,
去年底,我和淑薇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到槟城去出席欧阳世叔的葬礼,他是患癌过世的,愿他安息。世明也从美国回来了,这些年世明读书,除了您和我给的钱,欧阳世叔也出了力,所以他特意回来一趟,当然主要是陪伴妈妈。
欧阳世叔财产多,前头子女多,争执也多,妈妈的状态不是太好,葬礼过后,她在槟城再待不下去,我和淑薇将其接回香港长居,她不愿与我们同住,所幸欧阳世叔给她留了一套小房子和若干现金,距离我们家也不太远,我们不时可以去看她。
爸爸,这么说或许有些自私混乱,但我仍期待您能来港,妈妈现在不爱说话,只是一个人长久地待在家,很少下楼,我平日要到处跑生意,淑薇要顾着两个孩子,世明则还是当他那个世界仔,若您能来港与她陪伴,或许她能好一些。
为生计故,不能常伴父母身边,使我惭愧。
妈妈在返港的飞机上和我说,让我成家后,说话做事一定要考虑淑薇和两个孩子,不可擅自妄为,不然长此以往,妻儿定然要离开我。这是我第一回听见妈妈抱怨过去。
爸爸,我说这些话,不是要责怪您原先写的那些抗议信,引发了后头一系列的下放关押之事,过去已经过去,可这些话,一直憋在我心里,我真心不知道要和谁说,即使世明也不会懂当初的恐怖。我们的过去如此复杂,那种伤痛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出口,只能是在我们之间回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十五岁,第一次离开广州到内蒙下乡的少年,对着前途一无所知,需要有人替我解惑。
爸爸,人生痕迹真是残忍,留在心上,便一直抹不去。
即使不是为了妈妈,我依旧盼您能港一聚,之仪和之齐的名字是您取的,他们还未当面喊过您一声爷爷。孩子们长大许多,不知不觉我已经抱不住,而自己也成了三十岁的男人了,时间飞逝,空余感叹。
爸爸,不用给我们汇款来,香港一切都好,我有能力养家。
祝身体健康-
“桂老师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万云不由发问,桂世明上学他出了钱,桂世基养孩子他也要出钱,还能给他们两个留下一万八的国债券,平常看他并不是露财的人。
“我们对桂老师的认知,真是冰山一角。”周长城也同意,把这最后一封信折好放回去。
忽而,周长城又把那封信拿出来看,1990年2月。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吃完彭双的周岁酒,回来撞见桂老师和裘阿姨吵架的事吗?”周长城想到这件事,那时候他们谁也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位长辈也不说。
“记得记得!”万云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眯着眼回想,“桂老师当时好像特别生气,吼了裘阿姨,说什么‘你很不必说这样的话,我不会和她共处一室’。”
“难不成是裘阿姨劝桂老师出去和她团聚?”周长城猜测。
万云本想点头,想想又摇头:“我倒是觉得裘阿姨不会说让桂老师去香港团聚的话,有可能…”她不负责任地猜想,“有可能就是裘阿姨多说两句试探了桂老师的态度,桂老师认为受到了挑战,才开始不耐烦的。”
而中间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两位向来理智的长辈红脸,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173章第173章
看完桂老师留下来的信,他那被掩盖的过去,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周长城和万云的面前,弄得他们这个年都过得恍恍惚惚的,时不时还会把信件拿出来再看一遍。
不知道是第几回,他们讨论这个问题。
“城哥,你说桂老师为什么会把信留给我们啊?”万云问,“照他这样强烈的个性,我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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