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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顾黎回看守所,交接材料,向局长汇报工作,开案情总结会,回复各部门的行政事务邮件,阅读那些和案情无关却又必须得学习精神的会议文件,林冬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之后,忽觉疲惫感如潮水般涌遍全身。
以前他必须用工作来填满自己,一秒钟也不能闲着,一旦脑子空闲了,便会被无尽的负罪感充斥,不累到极致根本睡不着。而自从有了唐喆学在身边起,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累了,因为心有了依靠,就没必要强迫自己坚强了。现在他只想回到家里,抱着猫搂着狗,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听唐喆学刷着局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微信群给他讲八卦。
想谁谁来,电话响起,唐喆学谨慎的催促从听筒中传出:“快十一点了还不回家啊,用不用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今天有风,我想走走路。”
“嗯,别溜达太久,赶紧打一车回来吧,等你睡觉。”
“你先睡吧,这几天一直连轴转,我十二点之前肯定到家。”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多大个人了,睡觉还得哄啊?”
“诶,话说那么明白就没意思了啊,别逼我跟楠哥似的,让你社死一会。”
“你敢!信不信我把你皮扒了?”
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林冬挂上电话,离开了办公室。沿着水泥楼梯一级级向下走去,脚步声空旷回荡。办公楼于八零年代落成,翻建之前只有六层,建筑面积比现在小将近一半。七层以上都是加盖上去的,包括扩建的面积,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通过的建筑规划设计图。因整个地区处于太平洋地震带上,局里人笑称“要是来场大地震,最先需要救援的怕不是市局”。玩笑归玩笑,这栋大楼已经无声的伫立了四十年已久,是当之无愧的正义象征。
路过重案组办公室,见有灯光透出,林冬驻足看去,就见罗家楠坐在办公桌前,背冲办公室大门,一手抓头一手夹烟,背影略显惆怅。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向门外,苦哈哈的挤了个笑:“加班啊林队。”
“忙完了。”林冬礼貌回应,“你今天值班?”
罗家楠不自在的点点头:“是啊,值班。”
林冬对天发誓,这是他头一次见罗家楠如此恭谦温顺的样子,想来是因为中午闹那一出,被祈铭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还得被禁止回家、禁止进入法医办、甚至有可能禁止出现在对方的视线以内,如有违规即刻离婚那种。所以说“祸从口出”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嘴上有点把门儿的,起码不至于影响家庭的安定团结。
“辛苦了,那个,我先回家了,你——”
看到罗家楠听到“回家”二字时眼里流露出的绝望,林冬声音一顿,没再继续捅人家肺管子,颌首致意快步离开。这种状况应该不会持续太久,他觉着,就冲祈铭那看似冰冷实则绝情的人工智能脑回路,可能睡醒就把这件事儿翻篇儿了。
踏出单位大门的脚步格外轻松,他承认,被娱乐到了,心情和凉爽的晚风一般惬意。虽然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上有点不地道,可是这种事毕竟不会天天发生,适时的放松下心情,也算罗南瓜同志为市局同僚们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希望这货能吸取教训,诚恳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别再犯二百五。
穿过步行街行至海滨大道,深呼吸,海洋的气息沁入鼻腔,疲劳感瞬间舒缓。沿着人行道走了一刻钟,他伸手拦下辆空驶的出租,坐进副驾报出目的地。
“这么晚了才下班啊?”出租司机大多爱聊天,他们有的是素材,堪称流动的情报站。不管车上搭的是什么身份职业年龄的客人,不出三句总能找到共同话题。
“嗯,加班来着。”
以前除非必要,否则林冬不怎么接出租司机的话茬,如果是打车回局里,他基本会在离单位至少一站地远的位置下车。这是他的习惯,不愿让陌生人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不然总会被问七问八,还有人当着他的面骂警察来着。
有的人张嘴闭嘴说他们天天就知道收黑钱,对老百姓的诉求爱答不理,执法不利,尸位素餐。不怪他们,要怪就怪无良的媒体,为了吸引眼球博流量,断章取义无所不用其极。搞得本应该是为人民服务的他们,莫名成了老百姓的对立面,一举一动都动辄被上亿双眼睛盯着,有点风吹草动就全网挨骂。
当然,必须承认,确实有那种害群之马,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是说穿着这身制服就绝对是个毫无瑕疵的人了。自侦办悬案以来,经他们查证牵扯出的渎职、包庇、受贿等罪的执法人员中不乏功勋卓著的老警员,而遇到这种情况,他在惋惜之余却又不得不严格按照制度追责,尽管也许只是一个很小的错误,但法条之下没有仁慈。干这个就不能怕得罪人,连姜彬都说,他干悬案干的快和反贪局抢饭碗了。
车子开出一个街口,司机又问:“你在银行工作啊?”
迟疑片刻,林冬想起自己刚上车的位置是在一家银行的门口,随即“嗯”了一声。
“银行现在不好干吧?老百姓的钱不光被资本家盯着,搞电信诈骗套路贷的也和你们抢生意是不是?”
这哥们可真行,林冬不禁侧目。果不其然没超三句话就找到共同话题了,虽然不主调诈骗类的刑事犯罪案件,但天天耳濡目染的,他对这类案件的关注度从来没低过。网络犯罪日益猖獗,因其隐蔽性强、组织结构庞杂、跨区域甚至国界导致取证难等客观存在的问题,使得警方不得不调动大量警力去进行侦破。还有很多事主即使被骗了也不报案,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骗子真能良心发现把钱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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